都说森家铺子遍地都是,来跟他打探消息,这倒让林志有些新奇。
“外头的你们也看到了,如今突发瘟疫,官府日日布粥救济难民,至于宫里,如今我身份低微,没有入内行走的本事。”
相比于城外的饥寒交迫,城中难民倒舒服许多,打着棚子,还有稀粥,医师也在尽力诊治。
一切都给人一种生的希望。
想了想,月殊问道,“那,主持布粥的人是谁?”
“是丽贵妃,布粥,还有医师,都是她安排的。”
听到回答,月殊与和燊皆感到惊讶。
“她亲自布粥?”
得到肯定答案后,和燊心中立即生出一个主意。
“她毕竟是雍王生母,若是抓了她,总能掣肘,说不定,她还能告知我们这瘟疫如何医治。”
哪知林志听了立即说道,“你们还是不要瞎忙活了,昨日贵妃施粥时晕倒,最后还是抬出去的,明日她绝不可能再来。”
一时间,和燊与月殊皆沉默了。
林志又问,“若没有压制蛊毒的解药,我日后,这脸会不会也像她那般?”
“你?”
“昨日,乐安公主说,贵妃娘娘晕倒,还有烂脸,都是因为荧凤公主下了蛊。我如今也算你们森家办事的,能不能给我透个底,那荧凤公主,究竟是不是家主?”
和燊对林志并无好感,皱眉问,“是不是她,与你有什么关系?”
君尧被银月抓走之时,他故意不肯出兵,也是凶手。
若不是想着留他在太子麾下,月殊早就杀了他。
林志不知正主就在跟前,还在苦笑,“谁不想活着。”
月殊冷冷道,“是啊,谁不想活着。”
那些无辜枉死的人,又哪一个不想活着呢。
又给他丢了一颗药丸,两人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老赖头房里点着一盏微灯,灯中蜡烛只剩小半寸。
“久等了。”
一进门,和燊便对老赖头点了点头。
无患去厨房端了早就准备好的吃食,关门的时候,追月硬挤了进来。
“别关,别关,我还没进来呢。”
老赖头板起脸,“臭小子,不去休息,在这里凑什么热闹?”
追月笑嘻嘻的,“师祖有贵客登门,您一个人哪忙活得过来嘛。”
月殊只笑笑,几人一起坐下吃饭。
追月心思根本不在饭菜上,他捧着大碗,遮住了大半个脸,偷摸瞧月殊与和燊。
老赖头忍不住用筷子敲他脑袋,“吃你的饭,眼睛被勾住了?”
“嘿嘿,”追月摸着头傻笑,“这两位公子感情也太好了,我就忍不住多瞧了两眼。”
也不怪追月好奇。
和燊不断为月殊夹菜,轻声细语,格外细致体贴。
但此时,月殊可是男装。
两人这番举止,可就显得怪异了。
“傻子,你再多瞧瞧,我是公子吗?”
月殊似笑非笑看他。
追月被她笑得莫名,双手杵着下巴皱眉打量。
粗眉,黑肤,连鬓胡子……说好听些叫公子,实际看起来,就是个粗犷的爷们。
追月小声嘀咕,“不是公子还能是什么?难道少爷?”
月殊已经收起笑,一本正经问,“给你的书呢?可看完了?”
“书?”追月眼眸从疑惑转为惊讶,他傻愣愣盯着月殊的眼睛,嘴巴微张着。
月殊又补了一句,“看来没有不懂的,那我考考你?”
摸了摸怀里贴身带的书,追月问,“你怎么知道书的事?师祖告诉你的?还是……哦,我知道了,你是那位姐姐的同门!”
和燊也停了筷子,转脸问,“这就是那个学医资质不错的孩子?”
“是。”
月殊又掏出一本书来丢给他,“不许弄丢了,看完得还给我。”
“诸病源候论。”
追月看清书名,喜不自胜,这可是求而不得的孤本。
他立即翻开看起来,脑海里想要询问月殊是谁的念头,也抛到了九霄云外。
月殊走到他身边,抽走书,压在了掌下。
“我先问你,对如今横行的瘟疫,你如何看?”
追月显出几分苦恼之色,武堂也有师哥感染,这几日身体越发虚弱。
他亦分外忧心。
追月摸了摸喉咙,“我观察,此次瘟疫的症结,应该在喉部。”
“既然是喉部,那为何咳血?”
“那是因为喉部刺激,导致充血,接连咳嗽之下,便会有吐血症状。”
这与月殊所想相差无几,她眸中更添几分欣赏。
“若让你治疗,该如何?”
追月有些紧张低了头,还偷看老赖头神色。
接收到老赖头鼓励的眼神后,他才将自己琢磨的法子说了出来。
“你是说轻重不同者分而治之,以免更多人生病?”
“是,就像我们武堂,那些染病的师哥们独自搬到了一处,我们便没事,可见这法子是有用的。”
隔离病源,阻止有更多病人产生,这确实是个好办法,但是,这事只能官府出面,月殊如今情况根本做不到这一点。
“这法子不错,不过解决疾病最根本的办法,还是在于医治。”
追月忙说,“治疗咳疾的药我倒是知道不少,可不知该搭配哪些,也不知剂量当如何。”
他能琢磨到这一步,月殊已经很是满意。
“医毒本是一家,或许,你换个方向想一想,这不是病,而是有人下毒呢?”
“若是毒的话……”
这时门外响起脚步声,众人注意力都吸引过去。
“少爷。”
“是无忧。”
无患开门把他带进来。
喝了一杯茶,和燊让他坐下来说一说探知到的情况。
“有一点奇怪之处,今夜官府派了人在搭建台子,我靠近瞧了,装扮得很像庙堂。”
“莫非要请道士做法?”老赖头猜测。
回想看到的情景,无忧道, “倒是搬了些铜锣,唢呐之类的,还有棍子支棱的经幡。”
“看来是要超度亡魂。”
月殊摇头,“官府没这么好心做这些,定是还有别的用途。”
无患立即说,“要不我再去探查一趟?”
月殊道,“不必,已经很晚了,大家还是早点休息,养足精神。”
和燊也说,“不论做什么,明日去看看便知道了。”
众人皆觉得在理,便都告辞各自休息。
月殊却有些睡不着,自己去泡了一壶茶,才回到房里。
和燊在检查她随身的那些暗器,帮她擦了一遍,又按原先位置收回软袋。
“在担心瘟疫的事?”
和燊瞧她心神不宁的,过去坐她身旁。
“连日奔波,要不给你放松放松?”
他的手搭上月殊的肩,正要为她按捏,手便被她压住。
“我没心情。”
和燊知她误会,轻笑道,“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急色的人?我只是想给你捏捏,待会睡得舒服些。”
听他如此解释,月殊只觉羞窘万分,低声道歉,“抱歉,我方才想岔了。”
和燊不说话,手上力道不轻不重,拿捏得刚刚好。
月殊逐渐放松,愁绪也消散不少。
一夜无梦,第一缕晨光洒落窗台,无忧与无患已出了门一趟。
月殊睁开眼,身旁空空的,外边隐约传来了说话声。
有些懊恼自己睡得太死,赶忙起身走了出去。
“可是有新的消息?”
两人已经与和燊说了,便一起退下。
“无忧说的台子,有动静了。”
“是何事?”
“有几个穿和尚服的,在布圣水。”
月殊拧眉,“圣水?还是官府主持的?”
“他们带了些,在这边桌子上,你要不要瞧瞧,可是治疗瘟疫之药?”
月殊立即去看。
青花瓷碗里装着小半碗清亮的液体,凑近闻了闻,并无异味。
“百姓们喝了?”
和燊说,“许多人都喝了,官府说,这水能治百病。”
“有用吗?”
“尚不可知,但信的人很多,如今已经一碗难求。”
月殊一听便觉得有些不对,一碗难求?不是官府负责分发的吗?
正想着,就听和燊说, “这圣水,得花金银去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