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吾一怔,喃喃道:“新年参拜?”
几年前,同样是大晦日的夜,他们曾四人结伴去往神社,彼时横滨下了一场大雪,太宰和早川都换上一袭和服,织田作指尖的香烟向上升,而他因为工作而略有耽搁,那把黑伞夹在腋下的湿漉记忆犹新。
碰头、会面、调侃,和Lupin日常别无二致的一天,竟在此刻悄然地回流,成了记忆里坚固的一角,或者说,它已然生长出了无法再撼动的根脉。
接着,安吾眼前的画面逐渐被揉捏搓圆,无意识地,记忆被融化成更早的模样,他的脑海里不由浮现了太宰和早川的面孔,穿着相同式样和服的,两张更稚嫩的脸——
无法否认,幼童时期的太宰和早川,叫人陌生,又忍不住多出几分心软。
「…
“……这两年常暗岛计划开启后,青森的战事倒是少了不少,想必今年的参拜活动会非常热闹。”
“或许我们今年也可以去横滨,去年津岛家在那处新建了一座温泉山庄。”
…」
计划的部署超出所有人意料,毕竟青森到横滨的距离实在遥远,甚至超过了港口黑手党情报组织辐射的地区——森鸥外不免有几分可惜,如果青森在横滨周边地带,也许津岛家一定会在港口黑手党的档案柜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那么,「死亡天使」的宿命,又会降临在谁的头顶呢?
他一哂,也许这已经是命运推演出的、最为合适的棋局吧。
“诶诶?”
贤治惊讶道:“原来太宰桑很久以前就来过横滨啊?”
“嘛,的确有那么一回事呢。”太宰撑着下巴,略带怀念地轻笑一声。
“我原来还以为你也和我一样,近些年才来侦探社呢……”
敦也凑过来,好奇地问道:“诶——那太宰先生的这趟行程有碰见熟人吗?”
太宰给出不置可否的沉默,倒不是不愿意回答,只不过,这种事情总是很容易得出答案,往下看就知道了。他只勾了勾唇角,意味不明地说:“在这之前,有一件更有意思的事值得关注哦?”
“诶??!”
好奇心全部都被吊起来了,好在,荧幕可没有让观众等待的打算。
「“大晦日还未到,津岛家的宴席先接踵而至,在家主的宣告、席面的交谈和母亲的反应里,我得知了两桩事宜:第一,大哥将迎娶黑泽家长女过门,第二,凉姐姐的夫家倒台了。
将凉姐姐殴打致死的男人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听说同样死于暴行,死状凄惨,甚至无人替他敛尸。
家主唏嘘:“到底曾经也是光鲜亮丽的世家,不到半年,竟然沦落到如此地步。”
实际上他的表情挑不出任何错漏,仿佛在真心实意为死者叹息。但我知晓这只不过是他的假面,因为他手头有不少瓜分到的利益。
假惺惺。
不过,我并不关心。
我唯二关心的只有——母亲的心情、还有修治,修治在其中做了什么、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呢?”
——津岛澪手记选段」
“活该!”
直美情不自禁地说道,她吐了吐舌:“这样的人渣,惨死的下场都算便宜了他!”
谷崎拍了拍她的肩膀,以作安慰。久不言语的福泽忽而道:“…说到底,罪魁祸首不止有他一个,而是这样的贵族世家,果然,还是很如履薄冰吧。”
织田作赞同,他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但熟悉他的侦探社成员莫名从中察觉出来几分愠怒:“至少。”
他停顿了一下,才说:“至少他们不该让孩子参与进这种事情当中。”
可不论是谁都心中清楚,脱离出家族、让孩子远离其中,只不过是童话,成年人不会相信有圣诞老人,他们只不过从出生开始就被告知那是荒诞的理想。
脐带剪断的那一刻,也注定了戴上永远解不开的枷锁。
……逃吧,逃跑吧。
织田作揉搓着指腹上的烟丝,心中默想:逃得越远越好。
「…
“如果是小澪想听的话。”修治察觉到了穿破席间的那份打量,轻轻侧过头说道:“我很乐意解惑哦。”
少女眼波微动,嘴上却只答道:“如果哥哥想说的话。”
那样地乖巧、恭敬,犹如一尊密不透风的华美人偶。
和一个温和、好脾性、看起来格外善解人意的好好兄长。
…」
“……嗯,该怎么说呢?”外科医生嘴唇开了又合,好半天,他都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词汇。
“是想说那个吧?”钢琴家理所当然接道:“兄妹情深。”
“……不,不是。”他摇了摇头,终于找到描述自己心情的语句:“是稍微,有点恶心。”
“……”
沉默过后,信天翁忍不住说:“医生,你太过诚实了。”
“……如果你曾经考虑过杀掉这个人,然后得到‘非常感谢’之类的回复的话……想必你也会和我有一样的想法,嗯,毕竟那个人是太宰君,中也也这样觉得吧?在看到他如此‘善解人意’的一面……”
出乎意料的是,中也反应并没有多激烈。或者说,他是接受相当良好的其中之一,为此,钢琴家得到结论:恐怕在他眼里,太宰做出什么反应都不正常。
但发言人不太服气,他认为在得知早川是太宰妹妹的那一刻开始,中也就应该什么都能够接受得了了。
中也:“……”
事实上,对于这一画面,最接受不了的是国木田,他直接风化在了原地。
他手里捏着理想笔记本,想写什么、又磕磕跘跘地大力捏着钢笔,最终,一句话从嘴巴里挤了出来——
“哪里搞错了吧?!太宰这家伙,是这么善解人意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