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避免夜长梦多,魏西三人接上云晴趁夜离开了石楼。
有十娘子背书,商会的人似乎不再找三人的麻烦。
一行人寻了处废弃的宅子,收拾出间房便准备歇下。
收拾床铺的秦枫感慨道:“看空置的宅邸数量,商会这些年的日子也不好过。”
“这么下去,重霄城还能传几代?”
正在絮窝的连钩漌嗤笑一声,“家大业大,还愁没人传承?我看商会这帮人也不傻,防线上好多都是外头来的散修,巴巴的等着卖命。”
收拾好今晚的铺盖卷,连钩漌的目光落在了魏西身上,“怎么蔫了?是不是太累了?还是伤到哪儿了?”
守着火盆热饭的魏西回过神,犹豫道:“……我总感觉这个十娘子有点熟悉……还有袁杞梓怎么就那么巧和我撞上了?”
“无巧不成书,”秦枫示意肚皮高耸的云晴卧床休息,“兴许运气终于站到咱们这边了?”
“要我说,出手这么大方的雇主打着灯笼都找不到,”连钩漌面色不虞,“想想当初厉淳干的好事!”
秦枫连忙打岔道:“对了,这个十娘子不是把情报交给小西了吗?”
当着云晴的面,魏西不想透露过多接下来的打算,因而并没有把十娘子交给自己的一沓情报拿出来,含糊道:“此事不急,连钩你画幅人像,兴许有人能认出她来。”
“至于你,”魏西把话头转向默不作声的云晴,“明天我们出城后会找几个镖师护送你返乡。”
卸去伪装的云晴立刻道:“难道不是你们送我回莒城吗?我们有约定!”
“我们送你回云家岂不是暴露了?”魏西耐心解释道:“只有在暗处,我们对你的帮助才是最大的!”
“我会安排两车重霄城特产,你假装成小商人,镖师扮成伙计,混进其他商队掩人耳目。”
“到了莒城,你先安顿好孩子,找个大场面或者曾经的人脉,重新回到云家,慢慢筹谋家主之位。”
听到这儿云晴瞪大了眼睛,心里话脱口而出,“这么说,你们一点忙都不帮?还有为什么要我母子分离?”
不待魏西回答,秦枫冷笑道:“先前没见你放一个屁,这会儿又叽叽赖赖,好没意思!难不成你有更好的法子?”
“另外,记住一件事,你们母子沦落至此与我们有何干系?少跟我们耍横!”
话糙理不糙,句句戳在云晴的肺管子上,一张脸憋得通红。
“带着孩子回去,什么下场你心里清楚。”魏西平静道:“当然了,你要是对云家有信心,也可以抱着孩子堵门,反正都是云家倒霉。”
“你我既然已经达成同盟,我自会履约,”魏西搅了搅锅里的肉汤,“如今云家的继承人是你长兄云曜,你于云家而言却是弃子。”
云晴见魏西履约的心意不似作假,这才能好好思考,“我哥他资质实在平庸,筑基都是家里用丹药堆出来的。”
“这是我为数不多的倚仗,”云晴咬住下唇,犹豫道:“孩子生下来,我大概需要两个月时间恢复实力。在莒城恐怕难以遮掩行踪。”
“你是云家人,想分一杯羹的人还是有的。”
“你什么意思?”云晴似乎抓到了什么,但她也不确定,只能怔怔地看着魏西。
“我听说云家似乎和武阳王关系不错?”魏西像是蛰伏许久的野兽,终于露出了自己森森的獠牙,“估计莒城里有不少人看不过眼。”
到底是在大户人家长大的孩子,云晴的政治本能瞬间苏醒,惊恐道:“你疯了!让我搅和进夺嫡的事?”
“怎么,你没这个胆量?”
“我只想报复杀害雷哥的人,夺嫡的事一个不慎云家就完了!”
魏西嗤笑一声,旋即恢复了阴沉沉的脸色,“赢了不就完事了?风险越大,利益越大。”
“你疯了吧?”云晴像是第一次认清魏西的真面目,急促道:“再说我和封钦哥......总之云家的关系和武阳王没你想的那么好......”
魏西像闻到血腥味的狐狸,眯了眯眼睛,问道:“怎么回事?和你有关系?”
“我和武阳王有过婚约!我与雷赭私奔,云家和武阳王的关系能好吗?”
“这事是陛下亲自定下的,只是还没有颁下明旨。不过武阳王和云家都知道......”
这便解开了盘桓在魏西心底近三年的问题:为什么云家咬死云晴已经没了,甚至想把黑锅扣在自己身上。
原来真正丢不起脸的是莒国梁家,是高高在上的皇帝。
难怪当初云家借燕青罗的手给“云晴”收尸:一则是给武阳王保证;二则当时云晴的奶嬷嬷和丫鬟恐怕已经死了。
魏西看向云晴的目光又冷了几分:她当初私奔的时候有想过别人的死活吗?
不过这确实有些好处,魏西心想,云家为着这事恐怕已同武阳王离心离德;而李常叙则是豫章王的支持者。让云晴潜伏进敌人队伍的主意看上去很有前景!
捧着汤碗的秦枫却道:“你可太看得起自己了!哪里因为你一个就坏了两股势力的联合?”
“没了你云晴,云家就没有旁的女孩联姻?姑姑死了,侄女进门的事也不是没有!”
魏西暂时还没长出玩弄权术的脑筋。听见这话委实愣了一下,才道:“也就是说云家很可能还同武阳王一个阵营?”
秦枫把麦饼泡进肉汤,“云家现在还好好的,可见老皇帝也没生气。当爹的都没生气,做儿子的还能怎么样?”
“左右婚约的事还没传开,双方遮掩一番也就过去了。大不了云家多给些实惠,总不至于直接倒向豫章王。”
这话相当于给魏西的间谍计划泼上一大盆凉水,但她瞬间转换思路:虽然这样云晴上位更加困难,但利用云家攻击李常叙倒是方便不少。
“不过,”秦枫一个暂停吃饼的动作,犹豫道:“她这次回去真不能直接找上武阳王,还是要观望一番。天潢贵胄,面子多贵重啊!”
几句话云晴的战略价值大起大落,眼瞅着要变成废棋,魏西痛苦道:“吃饼吧!不够我哪儿还有!”
说罢,魏西给自己盛了一碗汤,准备化悲愤为食欲,吃饱了再想办法。
一直没言语的连钩漌递过来一张纸,“喏,十娘子的画像!”
不得不说连钩漌的画技没的说,画上之人可谓形神兼备,就连衣服上的褶子都纤毫毕现。
凑过来的秦枫赞道:“这人长得好,一般人见了都忘不了,应该蛮好打听的。”
“还真是,”连钩漌道:“我见过不少人,论容貌秦枫第一,此人第二,属实难得!”
“这是十公主,”云晴语出惊人,“莒国的十公主,出了名的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