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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州、汀州、抚州位于北疆腹地广袤的平原,地势平缓,登高便可将风光尽收眼底。

如今魏西坐在高高的城墙上,并州城一览无余。这座以粮仓闻名的城市已然不复往日繁华的模样:干瘦如骷髅般的人遍布大街小巷,民居毁坏多有焚烧的痕迹,无人处理的尸骸随处可见。

按了下不再饥饿的肚子,魏西调整飞爪,平稳落在了这处人间炼狱。

“乖乖,”连钩漌从墙头下来,震惊无比,“这是并州城?产粮大州的州府?”

“流民这幅样子怎能拿下并州城?”秦枫仗着自己身手好,赤手翻墙,落地便发出了专业人士的疑惑,“州府常规驻军至少八千人,披甲带刀,一般人根本不是对手!”

三人满肚子疑问,但此地不宜久留。并州城内流民的状态实属糟糕,衬得事前准备过于粗糙。连钩漌抓了些泥巴和灰烬给小分队画得面黄肌瘦,这才不至于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可以了,”拂去水镜魏西很是满意,“这些人饿到用胃思考,行动时注意些便好。”

诚如魏西所言,三人顺利混进流民堆,附近的流民连眼皮都没睁开,像是活着的尸体。

来并州城,除了完成宗门指派的任务,便是要调查疑似出自亡仙城的神秘修士。后者在城外乱葬岗取得重要进展,而前者只有乱麻般的线索。

“先同流民打探粮食有关的事,”魏西决定从并州灾祸的根源下手,“又是流言又是消失的军粮,总有人知道什么!”

“从吃饱的人下手?”秦枫充分吸取捕捉吴家小老鼠的经验,磨刀霍霍,跃跃欲试。

魏西却持有不同观点,“可以,但情况有些不同。”

“并州城内如今能吃饱的,肯定不是一般人,我们不好打草惊蛇。”魏西耐心地将道理拆开讲,“流民数量庞大,总有各方势力控制不到的人,这便给了我们可乘之机。”

“重点找拖家带口的壮年人、落脚点方便逃跑或者临近水井的,最好有小孩,”魏西避开流民,从怀里掏出几个面饼,“这便是撬开他们嘴的筹码!”

壮年人可能参与过流民暴动,因而知道内情;拖家带口有小孩好说服,并且自带封嘴条;落脚点位置好说明进城时间相对早。

魏西备受信赖,余下两人自然听从,约定好半个时辰后此处汇合,三人散开打探消息。

揣着两张面饼,刻意佝偻身子的魏西挨个检查附近的水井,试图找到合适的目标。

魏西的运气委实不好,走了几处水井都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浑身手段无法施展令她十分难受。

时间跑得人心焦,转眼半个时辰已经过了大半,眼瞧着就要无功而返,有个年轻女人吸引了魏西的注意力。

这女人面容清秀,衣衫整洁,比起周围人,健康的状况好得出奇。她从一顶帐篷里走出来,捞起个昏昏欲睡的幼童,在周围人的目送中匆匆离开。

魏西吃了年纪小的亏:那些隐晦的目光,来自男人的是心照不宣的淫邪,来自女人的是高人一等的不屑。

但这并不妨碍魏西意识到此人身份特别,跟上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

跟着女人七拐八拐,魏西来到了一处还开门的店铺——这时候还开门属实是艺高人胆大,她猫在附近,伺机而动。

进了店门女人从衣襟里摸出一块碎银子,想要买些粮食。

“哎呦,这不是何大娘子吗?到底是伺候人的,就是不一样,这年头还能弄来银子!好本事!”店老板是个三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说话十分难听。

听见这话何大娘子白皙的面皮如同火烧一般,伸手捂住了怀中孩童的耳朵,梗着脖子道:“你开门做生意,管那么多做什么?王将军哪儿我已经说过了,你只管把东西卖给我!”

“滚滚滚!”店主的声音一下子拔高,“哪怕有粮食你也吃不得!什么东西!脏了我的地!”

“你!”何大娘子的火气显然是上来了,正欲同对方理论,怀里的孩童兀地翻身,牵动了慈母心肠。

“张大哥,如今只剩下我们孤儿寡母,您就当做好事,卖给我些粮食……不,随便什么能吃的东西都好!哪怕是糠也好!”

“哪儿来的吃的?”店主猛地睁开眼,嗓门扯开了嚷嚷,“想得到挺美!你男人不是管粮的吗?府衙的粮食去哪儿了?”

“哼!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男人看丢了救命粮,你恬不知耻做娼妇!滚!”

窝在外头的魏西眼神变得锐利起来:这不就让她捡到宝了!这可是证人!

做戏做全套,魏西把鞋脱下,往衣服上抹了两把泥,一阵风似的冲进店里。

“三叔他二表姑!可算让我找到您了!”魏西声泪俱下,表演的十分卖力,一只手死死钳住何大娘子有些肉感的手腕。

何大娘子受了惊吓,脑子宕机,加上饿的眼冒金星,她根本不知道这个突然窜出来的疯子是谁。

但她能看见疯子怀里微微露出一角的面饼——能救孩子一命的面饼,故而何大娘子选择缄默。

店老板本就忍无可忍,这会儿更是怒不可遏,抄起扫把将人轰了出去。

就近寻了处僻静之所,魏西捏碎一张隔音符,接着把鞋扔在地上穿好,对着目瞪口呆的何大娘子道:“我要消息,用干粮换。”

言简意赅,但行之有效。

何大娘子想都没想,立刻道:“我愿意!您有什么尽管问!”

“你夫君是管粮仓的?”

“他在粮仓工作,”何大娘子补充道:“不算什么大官,只是看仓库……”

“他怎么死的?”魏西丝毫不照顾对方的情感,直戳对方的伤疤。

“死于流民手中,”提起这些,何大娘子眼睛里闪烁着泪泪光,“粮食丢了,那帮王八蛋拿他出气,一人一刀放干了相公的血……”

“什么时候的事?”魏西递给何大娘子一张饼,刺激她把秘辛吐干净。

何大娘子是个痛快人,接过面饼,“今日头七。当时赈济粮迟迟不到,并州城流民暴乱,府衙被围,粮仓也难逃一劫。”

“这些暴徒想把并州城的地皮刮干净,有银子也没路子买粮食……我做了些昏头的事。”

魏西可没心思安慰这几日大起大落的何大娘子,她心里在疯狂计算数学题:怎么七天前并州城就被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