飓风。
巨浪。
暴雨。
雷动。
日出之国,东瀛扶桑。
岛国在陆沉,大地在四分五裂,这只是开始,还未结束。
石见国国民还未曾意识到灾厄正在降临,今日或许便是他们留存人间的最后时刻,恐怖的噩难正在迫近。
又或许,高天原众神会庇佑他们?
当百尺巨浪汹汹扑来,海岸被吞没,房屋被摧夷时;当大地开裂,高山摇撼时,人们才惊恐的发现:
神佑,并未降下!
昏暗的天空中陡地裂开一条缝隙,光明从缝隙中透出,金光灿灿,就在这光芒中,一柄或说是一座巨大的剑岳,正飞速斩来。
巨剑当空,斩灭星辰。
大剑急急。
人们还未从惊慌中回过神来,巨剑已星坠而来“扑哧”一声斩入地下,跟着又自地下飞出又是一剑、一剑、再一剑。
整个石见山山麓被斩出了一个圆形的渊堑,绕着整座山,渊壁光滑如镜,渊下漆黑一片深不见底,而巨剑斩下最后一剑补全圆圈后却未再飞出来。
稍顷,石见山摇摇晃晃的撼动了起来。
“快看,石见山在长高…”
有眼尖的人哇呀呀的呼喊了起来,叫喊声吸引了更多的人注目凝视。
石见山在摇动,晃荡中也在缓缓的拔高,细眼望去果真似在长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长高。
但,山怎么可能会长个子呢?
这个问题很快便有了答案。
山不是长高。
石见山整个被斩,被方才的巨剑从四面八方、从地脉深处被连根斩出。
于是拔地而起!
所以远看之下是在缓缓“长”高!
“山…飞…走了!!!”
地上的人惊恐交加的望着整座石见山拔地而起冉冉升高,膝下一软跪倒在地哀哀嚎道:“伟大的天御中主尊、尊贵的伊邪那岐命啊!求求您张开神目,注视世上您可怜的子民呀!请您降下您的威能阻止这一切呀!请您平息苇原中国的动荡抚去诸海的愤怒吧……”
高天原的众神听没听见地上的祷告没人知道。
但郭友却听得到。
便见他冷冷的哼道:“夷狄,蛮夷也,知小礼而无大义,拘小节而无大德,重末节而轻廉耻,畏威而不怀德,强必盗寇,弱必卑伏,古人诚不欺我!”
“老祖宗的话,一针见血!”
咱那迷人的老祖宗就是靠谱,不说别的,光是这先见之明便甩了后人几条街了。
没心情理会底下的那些鬼哭狼嚎,郭友手上不慢,早已全神贯注将大部份神念与霉元尽数加持在巨剑上,托着那座银山稳稳的踏上了归途。
……………………
奄美大岛,琉求国。
皇宫。
垂拱殿内。
黄昏。
百官臣工早已不在,殿内仅得皇帝与左右大相外加两宦官共五人仍在说话,殿时灯火灿烂,先前掌灯侍女一俟时漏近度便已将烛火点亮,又挂了宫灯在顶,因而虽值近晚殿内却光明亮堂。
今日发生的事比较多,也挺突然。
先是画卷里的老祖宗活生生的现于人前,无论音容笑貌还是气质都与供奉着的古画里的人一般无二,更有宋御带自陈同门之谊,着实今皇帝与百官艳羡不已。
虽然宋御带平日里很是低调,也无法与老祖宗的地位相提并论,但好歹她们是同门师兄妹呀!
再说了,就宋御带望向老祖的目光,谁知道未来有一天就怎么什么那样了,是吧?
琉求国国土面积不多,国内虽也风调雨顺,国民安居乐业,但若是能与老祖宗多攀附点关系总是好的嘛?毕竟,国民们不知道,百官们都晓得皇帝的高祖姑母可就在中原住着的,那位可是活了两百多年仙子一般的人物啊!
好吧,人是经不住念叨的。
老祖宗才刚露了个面认了个亲说了句话,转眼就腾云驾雾离开了,顺手还带走了宋御带和伤愈归来的风护军。
这边前脚才走了,那边又来了位老祖。
皇帝的高祖姑丈来了,两位!
琉求国与宋廷相似,文以汉字,饰与汉服,食与米粮,住以汉工,宫廷民间处处相若,因立国初时便早有大批汉民多次跨海迁徙而来,人数数以万计,更在宋廷落幕后大量组织江南流民渡海,最多一次有十多万人之巨,因而现如今的琉求国内大部分国民都是汉人,本土生番倒是罕见,多数早已与汉人通婚或是汉化。
这也是琉求国内民俗风俗处处都与中原相似的原因了,几百年下来虽略有变动,但对于祭祀祖先这一礼俗却从未变动过。
王语嫣与阿碧偶有几次在皇室大祭祀时现身过,但大都是惊鸿一现,露个面而已。
而今日,两人却是联袂而来。
有心思活泛的大臣一下子便猜到两女是为谁而来的了,参拜过后便大声恭贺道:“下臣贺喜秦国大长公主,贺喜吴国大长公主!”
王语嫣长居天山,又因擂鼓山逍遥派之故,加上辈分之故,因而早些年授封秦国大长公主之号。
阿碧虽是天山、苏州、琉求三地都有走动,但因常居苏州祖地之故授了“吴国大长公主”的封号。
两女虽领了公主封号,日常却与往时无异,一个仍是在天山号令群雄;一个在苏州调弄花草乐章,闲时放舟太湖,对这琉求的国事甚少关心,只有这边遇上棘手事时才会遣人过来帮忙,就好比如风护军与宋御带便是她们派遣过来的。
两女现身后并未绕圈子,直接便问了郭友的行踪,当得知倭奴来之事和郭友他们三人驾云向东飞走后便也随即要跟上,临走前丢下了一句“尔等且找人给看个好吉日操办婚礼”。
皇帝笑呵呵的应道:“好!”
事情很简单,事儿却大。
皇帝金口开,嘴皮子一磕一碰轻轻松松,本以为事情很容易搞定,可真正要办事儿的时候——
“今上,最近的便是十日后,廿六那天正好是谷雨,正所谓谷雨时节作去声,如雨我公田之雨,盖谷以此时播种,雨复雨泽,宜播种,正与婚育相对应,这日子如何?”
“大相不愧吾之臂膀,甚佳!暂定廿六,除此外可还有?”
“臣,遵旨。”
“嗯…这个可以…嗯?诸事不宜?啧!这个?忌祭祀?不行,不行,大长公主大婚当行大祭祀敬告列祖列宗才是,再瞧瞧-咦!这个日子,忌出行,冲蛇,时冲己巳?唉!果然不是好。”
一番忙碌后终是起身禀道:“回圣人,经过臣的一番推算,仍是推举十日后的廿六谷雨为吉日,吉时为乙亥时。婚,昏也!乙亥时正是明月高挂之时,夜色昏昏,正合古婚之字义!彼诸事皆宜、百无禁忌,实乃今岁无上良辰是也!星神长生,功曹木星,吉日吉时,不知圣人以为如何?”
皇帝很是欢喜的道:“好!好!爱卿果是国之栋梁,这日子甚好,朕很满意,想必两位大长公主也会满意,算你一功!”
大相年近七十须发皆白,闻言却道:“两位?老臣驽钝,圣人的意思是秦、吴国两位大长公主同嫁?”
琉求段氏传到如今已是第七帝,皇帝本名段崇益,字归义,年方及冠,登基却已有十一年,自幼聪慧,品性端良,善纳辨谏,上对长辈恭敬,下对臣工温和又不失威严,更是厉行改革,更易制度,损除苛令,大举推动利民政策,亲政十一年来国泰民安,国力大进,深得国内臣民的尊敬,民间更是多立有牌位早香晚拜,显见其民心多丰。
现任琉求皇帝段崇益在国内臣民心中的形象有多伟高大,两位高祖姑母在段崇益的心中便有多伟高大,甚至更伟、更高、更大,而对于郭友的崇拜,尚在两女之上。
皆因为——
郭友,字师益。
段崇益出生时,王语嫣刚好来宫里散心,其父便抱着他向王语嫣求取名字,希翼这位仙子一般的曾祖姑母能予以多些关注,而事实上结果也遂了他的愿,王语嫣不但赐了名字,对其也是喜爱,其后来往琉求的次数也多,甚至是在其长至六岁时还带在身边待了足足一年,至于教授了什么,外人便不可知了!
因而白天一见郭友便认了出来,不单单是因为皇宫后堂祭祀挂画的原因,更因为天山、苏州两地二女的房子里处处都是郭友的画像与雕像以及诗、书手稿,在王语嫣的身边待了一年,对两位高祖姑母的心思再是清楚明白不过了。
此时大相问及,段崇益便颔首温言道:“大相有所不知,朕的这位高祖姑丈才是天下间一等一的神仙人物,当年他于天山之巅身披苍雷,一剑斩开天穹就此飞升天外,那是何等的威武霸气!而在老祖宗破天之前,两位高祖姑母亦与其结发为盟共订白头,只因老祖宗飞升在即这才未成亲,如今老祖归来,朕既为内玄侄孙又乃一国之主,自当要好好的筹备,风风光光、热热闹闹的为两位高祖姑母送嫁,这才不枉她们对朕的一番呵护栽培之情呀!”
琉求有左、右二相国,而历来又以左为尊,因而左相国又称大相、大相国。
大相虽也是大理高氏族人后矞,但对这些却是不知,闻言已是惊讶得嘴巴大张双目圆睁,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表情,许久后才慌忙躬身奏禀,道:“可是圣上,之前二位大长公主身边还另有二女,老臣虽未见其容貌,但那二位女子与二位大长公主说话时却自称妹妹,说到陛下的高祖姑丈时又囗称阿郎、郎君的,可听其言、观其形又不是侍女护卫一类,老臣臆测,那二位女子恐怕是…恐怕是……”
这“恐怕是”三个字说得吞吞吐吐的,分明是想说又不敢肯定,段崇益听得不耐,便没好气的道:“说便是,是什么?”
大相期期艾艾的道:“恐怕是…与二位大长公主…一般…无二的了!”
“嘶!”
段崇益听得他这般说,又回忆了一番先前见面时的样子,越想也越觉得大相所说的八九不离十了,不由得头皮发麻倒吸了一口凉气。
王语嫣、阿碧、二位不知名女子,搞不好还得添上个宋御带。
四,不,有可能是五。
五位夫人?!
我的天哪!
段崇益越发觉着离大谱,这,这,这怎么搞?这怎么弄?
没得个办法呀!
愁人的很!
刚刚选吉日的时候还觉得很顺利,谁料到这儿出了岔子,这下子皇帝与大相都抓瞎了,在大殿里大眼瞪老眼,两个是彻底呆住了。
好在一旁还有个右相国,便见他沉吟片刻后献言道:“这个,有没有一个可能?”
其时殿堂上、丹陛下,皇帝高坐銮座,下首左、右二相在旁,三人探身抵着头在说话,五步之外一左一右俩侍宦垂手侍立,殿内灯火通明,时有灯盏里头的“毕剥”声传来,轻风悄悄吹来,吹动了轻纱缦帐,灯影摇动间,便听得皇帝与大相齐声喝道:
“快说!”
右相缩了缩脖子,道:“世上有公母,有上下,有上下便有尊卑,有了尊卑便分正副,陛下,您想想皇后娘娘,侧妃娘娘…”
“混账!”
只听得段崇益骂道:“什么侧妃旁妃的,萧正光、萧表兄,你老糊涂了?”
右相,也即萧正光却全不在意骂声,嘻嘻的道:“陛下息怒!微臣说的不是这个了,微臣当然知道不止陛下,便是我朝历代皇帝都是只有一位正宫娘娘!陛下,微臣是想要说,皇长公主王氏女,当是正妻!”
“嗯!”
段崇益点头道:“你这不是废话嘛!朕的高祖姑母身份尊贵,乃是仙子一般的人物,那必须得是正妻,要你来说?”
萧正光正待解释,旁边的左相却一巴掌拍在台子上兴奋道:“臣明白了!圣上,正光的意思是既然王氏女当为正妻,那我等就紧着王氏女操办婚礼即可,其余诸女子便不须如此费心,只须按着民间俗例就是了,届时待王氏女拜过堂后再让她们一一上前奉茶请安,如此不就解决了么?”
“妙呀!”
段崇益一听大觉有理深以为妙,便连方才被左相拍台吓了一跳也不在意了,此时只喜笑颜开对两人称赞道:“好,非常好!两位爱卿真乃朕之肱股呀!很好,就照你俩说的提议来办。”
“那接下来还有什么要准备的,你们统算统算。”
“陛下,那新房可有?”
“这个呀?不知道!”
……
“陛下,花轿呢?”
“这个有,朱金木雕喜轿,百金百工,自立国初时营造,到文帝时完工,历时一百三十年整,乃十六抬大轿。”
“啊?这,这个逾制了吧?”
“无妨,此乃专为高祖姑母准备的。”
“啊,哦!那谢媒呢?”
“这个呀?不知道!”
……
“陛下,那聘礼……”
……
“陛下,嫁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