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非木石皆有情,
不如不遇倾城色。
早知如此绊人心,
何如当初莫相识。
别院,房内。
郭友坐在方桌边,望着那边的两女,莫名的想到了一句歌词。
“如果来生还是今世的重复,纵是多情要比无情苦。”
“唉!”
郭友只觉得,这一天他叹气的次数比他往前几十年的次数都多,是不是要把这两世的郁闷都吐尽出来呢?
这一生,他从未如此的郁闷过。
早知如此绊人心……
唉!
横竖想不出个所以然,郭友干脆起身出门去。
木婉清正与陆雪琪说着话,见他出门便笑道:“师姐,阿郎怕是得郁闷坏了吧?我与他一起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他这么束手无措的样子。”
自入到房内,陆雪琪便很是拘谨,尤其是郭友坐在那边更是令她羞赧,连和木婉清说话都特小声,就生恐被他听去了,此时见他不在也就稍稍放开了些,闻言便是想起此前所见到过的郭友确是判若两人,从前的他总是一副阳光自信的面容,脸上总会带有笃定的表情,仿佛任何难事都难以令他为难,任何困难在他面前总会有解决办法,如今这副愁眉苦脸的样子确是少见,至少陆雪琪未曾见过。
因而便道:“师妹,师兄他……”
木婉清倏地打断道:“师姐,都这时候了,你还要叫阿郎师兄么?你该换个称呼了!”
陆雪琪不解道:“换个?换个什么?”
木婉清笑着指了指她的行李,又指了指她,伸手屈指道:“比如夫君呀、相公呀、阿哥呀、郎君呀、良人呀、丈夫呀、老公呀这些,师姐你喜欢哪个?”
陆雪琪“啊”的一下羞红了脸,结结巴巴的道:“这…些,这些…怎可以?我…我,不是…”
木婉清握住她的手,正色道:“师姐,师傅已将你托付给阿郎了,从今往后,咱们就是真正的姐妹了!”
陆雪琪羞道:“我一点都没准备好,而且,师…他…好像不是很高兴。”
木婉清笑道:“他不是不高兴,是不知道怎么与你相处而已!阿郎是个不懂得拒绝的人,我当初向他逼婚的时候他比现在的反应更大。”
陆雪琪诧异道:“你,逼婚!向他?你们不是掌门主持的婚礼吗?”
当初的那一场婚礼太过隆重浩大,十里红妆都不过如此了,因此陆雪琪一直以为她们是自然而然、水到渠成的在长辈撮合下举行了婚礼的,哪知道其中竟还有内情?
木婉清回忆道:“我从小是与母亲相依为命长大的,那时母亲很是痛恨男子,于是让我一直戴上面纱遮住了脸,并叫我发誓,第一个揭开我面纱的男子,要么杀了他,要么嫁给他!我也一直这样子行走江湖,直到遇到了阿郎。”
又将当年在大理与苏州的事从头讲了一遍,尤其是王语嫣摘下她面纱的那一刻,至今想起木婉清仍是啼笑皆非,她好笑道:“我当时人都是傻了的,心想哎呀我的面纱!哎呀姐姐摘了!哎呀是个女的,师傅我该怎么办?”
陆雪琪也笑道:“王姐姐可太有意思了!她当时不知道你的规矩吧?”
木婉清道:“那时大家都才是刚认识,她是不知晓的啦!奇怪的是,阿郎却知道,而且看样子还知道更多!”
陆雪琪奇道:“哦?”
木婉清就解释说:“因为当时姐姐伸手过来时,阿郎就立马大喊'住手',结果反而吓得姐姐一哆嗦就扯下了我的面纱了,他倒好像一开始就知道了我的事情一样!”
陆雪琪好笑道:“那接着怎么样了?”
木婉清道:“那时我的面纱一摘下,因为是姐姐无意中扯下的,大家都是女子,我总不能嫁给她嘛!我正不知该怎么办时,阿郎…哈哈!师姐,你猜他做了什么?”
陆雪琪很是干脆的摇着头说:“我不在那儿,可猜不出他要做啥,难道他还跑了不成?”
木婉清哈哈笑道:“难怪呵郎夸你冰雪聪明,师姐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闻言,陆雪琪心下一甜,喜笑道:“他还真的走了?就这么走了?师妹你肯定是拦住了他的,是吧?”
木婉清点头笑道:“当时阿朱姐姐、阿碧姐姐都在,阿郎却一下子闭上双眼,还拿了个布条包住,我一想,在场的都是女子,就他装疯卖傻来骗人,是瞧不起我吗?我一气之下也顾不上其他,一把就喊住他,只问他娶与不娶!”
陆雪琪好奇道:“他答应了?”
木婉清摇头道:“那个木头,才没有答应呢!”
陆雪琪讶异道:“啊?那你……”
木婉清道:“说来惭愧!后来我以死相逼他才认下,一直到了这边成亲拜了堂。很庆幸阿郎是个温柔重诺的人,只要他认可,便是千难万难他也不会抛下,所以师姐,从现在开始,你便是咱们郭氏门楣的人了!”
陆雪琪面上嫣红一片,羞道:“师妹,我知道了!”
木婉清就坏笑道:“那还不喊姐姐?”
正在此时,郭友刚处理好铸剑所需的矿材,进房来见两女有说有笑的便问道:“聊什么这么开心?”
木婉清笑道:“阿郎,师姐是不是得喊我姐姐了?”
郭友被惊到,沉吟一会后便对她道:“材料都处理好了,只差铁母了,你先过去用血喂养一番,一茶杯的量就够了。”
铁母精金需要剑主的精血融合才能在煅炉中烧化,木婉清自也知道,这煅出来的可是她的本命灵剑,因而爽快的答应下来,与陆雪琪挥了挥手便蹦跳着出门而去。
房内剩下郭友两人,气氛却一下沉凝了起来,两人互望了一眼,却是相顾无言。
过了许久许久,两人相隔两端垂首,站的脚都有些麻了,郭友心里虽觉尴尬却也知不能再这么沉默下去,于是斟酌着开口道:“那个,陆师姐!”
陆雪琪抬起瑧首,轻声道:“你,可以叫我雪琪的!”
郭友一滞,随即呼了声:“雪…琪。”
陆雪琪凝视着他的眼睛,面上泛起红晕应道:“哎!”
郭友喊过后却又一下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正踌躇间,陆雪琪已是大胆的问道:“那,我该怎么喊你才好呢?”
郭友不解道:“不是喊我师兄吗?”
陆雪琪摇头,这不是她想听到的回答。
郭友挠挠头,试探道:“师弟?”
陆雪琪仍是摇头,脸色淡了半分,眼里既是失望又是期待。
郭友问她:“不后悔吗?”
陆雪琪轻柔道:“所以我在这里!”
声音虽轻但却透露着坚定,郭友深深吐出一口浊气,道:“我还有二位夫人……”
陆雪琪打断道:“我早已悉知!”
郭友闻言又是一滞,抬头迎向她炽热的眼神轻道:“你的心意我明白了,你…便喊我郎君或是官人吧!”
“官人?”
“郎君?”
陆雪琪两两对比过后,道:“既然师妹称你阿郎,那妾身该当称你郎君才是!”
郭友点头道:“也好,便如此吧!”
说完便欲转身,陆雪琪却喊住他,面色清冷的道:“郎君,晚上要留门吗?”
郭友身子一僵,马上道:“不必了,不必了!你先歇着,我看看婉清去。”说罢便着急忙慌的退了出去。
“嘭!”
房门被慌张的关上,陆雪琪长舒了口气,方才那句话已用尽了她所有的勇气,此时脚下一软跌坐在椅子上,方觉得脸上烫的厉害,一颗芳心“砰砰砰”的大力撞击着胸口,全身都发软无力。
待缓过一阵,又想起郭友狼狈慌张的模样不觉“噗嗤”一下笑出声,心里却升起了淡淡的失落。
环顾了一下屋内的物什,见与木婉清两人房里的摆设相差不大,陆雪琪起身来到床榻前,见被衾早已铺好,床上放着她的包袱,还有她的天琊神剑。
陆雪琪轻轻摩挲着天琊的剑鞘,想起师傅水月真人把剑交给她时交代的话,不由得轻轻的道:“天琊啊天琊!从今往后我们就要跟着他浪迹天涯了,你期待吗?”
“锵-”
……
“锵!”
郭友一手托着赤玉铁髓,一手抓着铁母轻轻相撞,听着那震响满意的点头。
高音甜、 中音准 、低音沉,通透!
木婉清期待的望着他,一脸的不解,虽然她不懂郭友这么做的意义,也不明白有什么用,但这并不妨碍自己对他的崇拜。
嗯!阿郎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郭友放下矿材,见她两眼都在放光便好笑道:“行了,这些材料先前已处理过萧师兄才送过来的,再喂两天铁母就可以开炉了,到时你的兵器便会有了!”
到时,借助天劫搅动天地的时机,郭友可以更加轻松的一剑开天,带着三人穿越。
听到还要喂养两日,木婉清一下苦了脸,小手抓着郭友撒娇、小嘴巴撅起哀道:“啊?不要啊!还要放两天的血呀?阿郎,你看看你的婉清,她的手上一点血色都看不到了!”
听着她娇滴滴的哀求声,郭友哭笑不得,抽出一只手来轻轻的捏了捏木婉清的鼻子笑道:“好啦!就两天而已,又不是十天八天的,我的婉清可不是这么半途而退的性子哦!而且,你不是一直想要一柄随你心意的剑器么?再辛苦两日,一睁眼一闭眼便过去的了,忍忍就好了!”
木婉清挪了挪脑袋离开他的手指,眼睛一转又道:“好吧!不过今日放了这么多血,现下人家腿脚发软了,怎么办?”
郭友好笑的摇头,宠溺道:“好吧!怕了你了,上来我背你!”
说着,已是转身矮下身子弯着腰,木婉清“呜呼”一声便猛的整个人砸在他的背脊上,纤秀的十只葱指伸出交叉扣在郭友的胸前,口里还唱着喏道:“起-驾!”
郭友笑着直起腰,两只大手挽住她的腿弯将她背起,迈开长腿便在院落内漫无目的地走动着。
木婉清伏在他的背上,松松挽就的宝髻下两缕云鬓垂落,搔搔痒痒的扬在郭友脸上和脖颈间,叫他忍俊不禁,木婉清凑过红唇在他脸颊上轻轻吻下,在他白净的肌肤上留下了个鲜艳的红印,不由的调皮心起,于是又一下,两下,三下……
初初还甚是轻柔,及后越发用力,直吻得“啵啵”声不断,弄得他脸上艳红一片。
郭友好笑道:“婉清,胭脂很贵的!”
木婉清停下顽皮,双手抱紧轻轻道:“阿郎,婉清好喜欢你的,好喜欢好喜欢!喜欢的不得了!阿郎,你会永远都对婉清这么好的么?”
郭友两手出力向上托了托将她背着,耳边闻听着她的轻语,眺望着天边的残阳与落霞开口道:“会!”
木婉清胸口贴着他的后心,感受着两颗心的律动,情意漫上心头,昵喃道:“真好!真想时光永远停留在这瞬间,我的阿郎背着她的婉清,阿郎,婉清好爱你!”
郭友停下脚步,低声向道:“婉清,你会怪我吗?”
怪他接受了另一个女子?
木婉清笑着摇头道:“我的阿郎是位盖世英豪,本就该是风采动人、迷煞世间万千女子的存在,婉清又怎会怪你呢?何况师姐也是一等一的好女子,也只有这等佳丽才配得上入我家门!”
“姐姐不在身边,我又无有玩伴,又正好与师姐合得来,阿郎迎她入门既是成全了她也是成全了我,我心里是欢喜的。”
日暮近晚,郭友背着她绕着小湖又转了一圈才问道:“饿了没?”
木婉清轻轻的“嗯”了一声。
郭友将她往上托了托,边往膳厅方向走去边道:“年老大烧好饭菜了,咱们回去。”
两人回到时,年老大刚好将最后一道菜烧好,见两人回来得及时,于是笑道:“公子、少夫人,马上开饭了!”
及至请了陆雪琪过来入席,见年老大足足做了十八道菜作贺,一贺她新妇入门,祝她青春永褒、年年岁岁十八娇颜;二贺木婉清神器在望,愿她仙途坦荡、千秋万年!
四人举杯喧庆同酌,席间有说有笑一时开怀却是贪了杯,待到散筵,众人已是有了几分醉意。
木婉清已是头重脚轻,一手拉着陆雪琪的手不放,一手却死抱着郭友,两人好不容易将她送回房,木婉清“呼”的一下倒在床上,却拉扯着两人跟着一起躺下了。
陆雪琪伸了伸手,发现她抓得死死的,只好尴尬的望着郭友,让他想个法子。
郭友办了办,果然也是不行,又不好用力怕弄疼了木婉清,无奈下只好与陆雪琪商量道:“要不先躺着,等过会婉清转身便会松开了,到时你再回房吧!”
陆雪琪脸色通红,不知是酒力发作还是羞的,闻言也不作答只扭过头去闭上眼睛。
郭友也有些醺然,便想着歇息一阵,谁知当他睁开眼睛醒来时天色已然大亮,和曦的晨光正透窗照射进来,又觉身上重物压着,打眼一看,只见两侧各枕着一人,木婉清不知何时松了手却翻身躺到了他的右边伏身枕着他轻轻的打着呼。
而陆雪琪也没回房,大约是昨晚没能等到木婉清松手便睡着了,夜里不知几时挪了过来,正双手抱着郭友的手臂睡得正香。
一手被木婉清压得发麻,一手正深深陷在月亮中,直如身处冰火两重天之间。
前世,到死都不知女人有什么好。
如今,得亨齐人?
郭友动弹不得,被两女制得死死的,心里呼道:“这种齐人之福,不如不要!”
正想着,忽听得陆雪琪的呼吸声一顿,接着含糊的呢喃一声,便见她慢慢的张开了双眼。
陆雪琪甫一醒来便觉胸前有异,低头一看,见自己抱着一只手臂箍紧,看那手形,分明是男子的,果然,抬头便见到郭友苦笑着与她打招呼道:“早啊!雪琪。”
陆雪琪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在郭友的眼里只觉得变脸也没有她的快,只见她结结巴巴的道:“早…早郎…君…君…”
郭友朝她示意道:“要不,你先起来洗漱一下?”
陆雪琪这才意识到自己仍然紧紧抱着他的手臂,一下大羞,连脖子耳朵都通红起来,晨光打在她的耳珠上显得嫣红通透。
“啊-”
陆雪琪惊呼半声忙强行压下,怕吵醒了木婉清,赶紧松开了双手身子往后退。
可她却忘了自己的腿还夹着郭友的手腕,这一退不要紧,却一下子扯着他的手按在了那里,陆雪琪只觉一热、一颤便软了下来,只躺在那边大口喘气。
郭友无奈,只好自己用力把手拿开,结果不知哪里又挨着了,陆雪琪“啊”的一声长吟,好一会儿才停下,紧接着一股甜意在床榻上弥漫开来。
好不容易陆雪琪才回过了神来,闻着空气中弥漫的甜意、感受着异样,整个人着实要羞死,也不知道足哪里来的力气叫她一下子从床上弹起跳落地,连鞋子都未穿就“嗖”的一声到了门边拉开门,又“嗖”的一下跑没影了。
“嘭!”
直到此时房门才合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响声吵醒了木婉清,小妮子迷迷糊糊的睁开眼问道:“怎么这么吵?发生什么事了?”
郭友望了望那关闭的房门,又看了看陆雪琪适才躺着的位置。
水光潋滟晴空阔。
郭友好笑道:“无事!一只小白猫惊到撞出门去了,你还困么?困的话再躺会!”
木婉清哦的嘟囔了一声,倒头又睡了。
郭友睡意全无,看着那的水印,心里暗暗苦笑道:“她也太那个了,如陀而已!要不要这么夸张的嘛?”
陆雪琪未经人事,有此一节当然是毫不夸张了,也因着这一羞人之事,陆雪琪羞的一整天都不曾在人前露面,连饭食都未曾踏出房门一步。
这般情形一直持续到了次日。
次日早上,炼器堂内。
青云宗有专门煅造兵器的炼器堂,平时都是为普通门人弟子打造些凡兵,因尔并不出名,但外人不知,炼器堂却有煅炉能引动地心炽炎,是打造神兵的首选之处。
早前便告知了两位师傅与苏茹夫妻会在今日于此处煅兵并穿越,因而炼器堂已尽数遣散了无关人等,而郭友一大早便叫起了三人,将三人的行李收入戒指里后,四人提早赶到了炼器堂准备开炉,待他们到来时,七峰首座并萧逸才、田灵儿等十人早已在等待着了。
众人寒喧了一番,随着道玄的一声令下,地火便被引动,自火口处涌了上来。
“轰-”
地火才喷涌起半天高,便被一樽烘炉给压了下来,待炉膛火旺,郭友便照着他以前煅剑时的工序次第将处理过的矿材一一投进炉子里。
各种矿材被郭友逐一处理,田不易负责抡锤,道玄与苍松一个负责引火一个负责控火,木婉清无所事事被郭友叫到近前,让她放血浸湿铁母精金准备投入炉子里与一众材料烧融。
这次准备充分又事先将所有矿材处理过,所以木婉清不须似郭友那般放出半身血,只是毕竟也失了大半碗的血,木婉清红润的小脸一下煞白,整个人都憔悴了些。
郭友将碎散的铁母与铁母芯投入炉内,又掏出一瓶丹丸给木婉清服下,好半晌才让她的脸有了血色,精气神也好了许多。
炉子里铁母芯被烧融化开,与其余辅材逐渐相融直到合成一炉黑红颜色的汁液。
“准备模子,开始出炉了!”
郭友朝众人吩咐过后,手上一翻已取了个瓮坛出来,其内血色流动,正是以前木婉清陆陆续续放的血被他收集了起来,准备当下使用。
十个模子并成一列摆好,道玄两人散去法术,郭友将瓮坛交予木婉清,要她以神念搬运炉子内的铁汁形成剑胚置放到模子里,再将瓮里的血液将剑胚一一浇注,到时须剑胚与神念交织生感,待剑念诞生之际,便是天劫落下之时了。
木婉清全部照做,而天劫也如期而至!
黑云压顶,强大的气势将此方天址笼罩,郭友等人早退出了老远,独留下那十柄剑胚在天劫中心处。
雷光闪燿,电蛇狂舞,水桶粗大的雷柱轰击下来,那十柄剑胚在雷霆中忽隐忽现的浮沉,见其势汹汹,木婉清心中无底,份外担心其难以渡过。
陆雪琪一直怕打雷,此时已贴在郭友身侧紧紧抱着他的手臂,每一道雷霆震响陆雪琪就身子一颤,郭友见她双眼紧闭牙关紧咬惧怕不已的样子,心下一叹,不由怜惜的揽她入怀,在她耳边轻道:“莫怕!有我在,只是小小雷蛇而已!”
陆雪琪伏在郭友肩头开口道:“我…我知道的,只是总忍不住怕响雷。”
这毛病,看来得找个机会治好才行了!
郭友暗暗决定,这毛病平时不显,若是在雷雨天与人动手,怕是十成力里能用出半分都是谢天谢地的了。
这边郭友忙着安慰佳人,那边劫雷已落下了五道,眼见第六道还在酝酿之中,郭友马上对木婉清道:“婉清,快过去引诀使十剑合成一剑,就按我教你的那样劈开劫眼,不然本命剑撑不过第六道雷。”
木婉清早有此意,闻言“哦”了一声后,便飞向劫雷的中心处。
那些剑胚正环成一个圈,其中九柄黑色的在外,簇拥着中间一柄掺杂着银色的粗胚,木婉清来到近前,将体内真元大半灌注入粗胚里之后便将手松开,口中道了声“去”,那粗胚便径直射到了圈的中心处。
见此,木婉清又左手掐诀,右手捻了个狮子印,口中一阵念念有词,道一声“合”——
“铮!
但见九道黑胚脱出雷网射向中央的粗胚而后,白光大作。
待白光散去,那九柄剑胚已全部融入一剑内,一柄白光闪耀、清芒冷冷的长剑正悬在空中,形相细长秀气,柄首古朴缀有凤首,剑锷有两扇小巧精美的鎏光羽翅,整把剑娇俏秀美,木婉清一眼便喜欢到了心底。
郭友见她欢喜的把玩长剑,好似忘了身在劫雷之中,忙提醒道:“婉清!”
木婉清才猛然惊觉,连忙松手掐动法诀,周身灵力涌动法诀快速变幻,便听得“铮”的一声清脆的剑鸣响起,那柄长剑倏然涨到房子大小,迎着九天之上坠落的雷霆猛然斩去。
“轰-镲-”
一阵耀目的白色光芒爆发,电花溅射,那道天雷被斩得四分五裂散碎开来,大剑还未停下,仍然顺着天雷快速上撩,在快要接近乌云中的劫眼时,木婉清手诀变动,便见大剑一旋,整柄剑身如搬山跋海一般凌空一掠而过。
“刷!”
一道黑线横亘在天空上,黑线渐渐扩大向两边撕扯开,将满天乌云扯得凌乱,中心处电蛇熄止,不一会云气渐淡,劫消雷散。
木婉清再度掐动法诀召回大剑,只见那柄剑一边飞坠一边变小,当它飞回到木婉清的面前之时,整个剑身已化作原本大小,正亲昵的依偎着木婉清的手。
郭友飞了过来对她道:“把剑贴在额头,将你的神念探进去烙下印记。”
木婉清伸出手握住长剑贴在额上,一丝神念轻松探入,又轻易的在里面烙下了剑印,待她收回神念,心念一动间,长剑便“铿”的一声化作一枚小小的剑丸,被她张口吞入腹中温养。
郭友见她妥妥当当,便朝陆雪琪与年老大招手示意过来,又向靠拢过来的道玄等人躬身道:“二位师傅以及各位!郭友却是要离去了,很感谢这一路遇见了大家并且有了几年的相处,这是我的荣幸!只是山高水长,有相聚便有离别,今日我与你们离别,祈盼来日能再与你们聚首!前路漫漫,诸位,珍重!”
道玄与苍松心头萧瑟,尤其是苍松,往日有多疼爱木婉清,此时就有多不舍。
离别的哀伤,一时爬上众人的脸庞。
木婉清盈盈走出向苍松俯身拜下,泣道:“义父,孩儿向您拜别了!您老人家多保重身体,莫要贪杯了,对身体不好!孩儿与阿郎会一切安好,勿要担忧!”
苍松一把扶起她,强笑道:“好,好!为父省得,为父这便戒了它,戒了它!”
苏茹携着田灵儿过来,对她道:“婉清,你苏姐姐没什么好送的,这是我给你做的衣裳,还有这些点心,都收下吧!路上一切小心,你们以后都要好好的,不用记挂我们!”
说着,田灵儿递上一个蓝布包袱,木婉清双手接过,含泪道:“谢谢苏姐姐与灵儿!婉清记下了。”
这边郭友唤出灵剑对陆雪琪道:“雪琪,与你师傅道个别吧!这一去,往后再见面都不知何时了,去吧!”
陆雪琪闻言向他点了点头,便去到水月真人的身边道别。
水月真人朝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却拉着她向外走出几步低声问道:“雪琪,怎么回事?怎么你的身子没破?你们还没圆房吗?这几天你们都在干嘛?”
陆雪琪本是过来与师傅告别的,哪料她竟会当头问出这般羞人的话来,当即羞得满脸通红,见师傅目光殷切,只好扭捏道:“喝,喝醉酒了!”
水月真人以手抚额,恨铁不成钢的气道:“都好几天了,你居然…唉!算了,反正以后的路都得靠你自己走下去了,为师再也管不到的了,你…好自为之吧!往后在他身边,切莫意气!你的性子太过清冷,这可不好,要改一下才好!你……”
水月真人絮絮叨叨的交代了一大堆话,说着说着眼里却泛起了泪花,陆雪琪早已泪流满面一把扑进她的怀里痛哭道:“师傅!”
水月真人叹息一声,举起手为她拭去泪水,柔柔的道:“往后,要好好的!”
陆雪琪闷声道:“徒儿记下了!”
水月真人推开她,摆手道:“去吧!莫让他们等久了,快去吧!”
陆雪琪拜别道:“师傅保重!”
水月真人受了一拜便扶起她,不再多说只轻轻推了她过去。
郭友见二女与年老大都在,便向道玄、苍松两人点了点头,跟着手中指诀掐动,元婴期的气势不再压抑尽数放出,一身浩瀚的灵力涌入本命灵剑内,配合着法诀施放,灵剑见风便涨,很快化作插天巨剑,其上锋芒凛冽白光辉熠,令人不能直视。
“轰隆隆!”
高天上流云聚拢而来,一只暴风闪雷的巨大眼球在快速成形,眼球略转动了一下,便将焦点聚集在地上郭友的身上。
不能再耽搁了!
郭友法诀一变,口中冷喝道:“斩!”
巨剑向着虚空猛然一斩而下,便见到“唰”的一下,剑锋所过处一道裂天大缝横亘虚空,巨剑向着左右一撑将裂缝撑开了一个暗黑无光的门户。
做完这些,巨剑便飞了回来,郭友招呼三人跳上后,自己也跳了上去。
天上的眼球已经锁定了郭友,天地间有股莫名的气势在沉重的向他压了下来,郭友回身向道玄道:“师傅,徒儿先行一步,您多保重了!日后若您出来了可一定得来找我,走也!”
说着朝众人挥手作别,回身来到前边御剑便向着那门户飞去。
待郭友几人飞入虚空那个门户之后,天上的巨眼倏地一顿,跟着便缓缓的隐去不见,它本就是感应到了郭友的气息已超出了此界力量的极限才出现的,如今正主都不在了自然也就消散了。
虚空里头仍是一如从前的暗黑无光,郭友甫一闯入便开启了额上的天眼泼洒出金色的光芒照亮前方,又舒展出双翅点亮四周,好让木婉清三人能够视物,不至于在黑暗中太过压抑。
木婉清召出长剑护在郭友的左侧,陆雪琪也将天琊握紧,站在郭友右边警惕的巡睃身侧。
至于年老大则施展出赤魔眼站在郭友的身后,遥遥的见到远处那个门户缓缓闭合上,最终消失在了黑暗中,映入眼内的最后一线光明尽去。
黑暗中不知飞了多久,又前进了多远,郭友一边御剑向前一边以天眼扫视着四周,每当有银色的光线出现在前方马上御剑避过,万不敢触碰到,更是吩咐了身后三人也要小心提防,那是空间裂缝,世间万物在它面前不堪一击,即便是最坚硬的神剑也不一定能对抗得了。
三人各自应下,皆面色凝重,陆雪琪这才清楚为何木婉清一提起虚空里面便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果然是危机四伏、凶险处处,若不是有郭友在,自己在这里怕是寸步难移,一不小心就栽在此处了。
飞行中郭友估摸着算了一下时间,自觉着飞了八、九个时辰的样子,只是这里的时间流速怕是与外面不同,因而也不确定是否算对,只是过了这么久,估计几人也饿了,于是对木婉清三人道:“婉清、雪琪、老年,你们饿了没?要不要吃些?”
几人中年老大修为最低也最不抗饿,闻言便笑着回道:“公子,老奴却是不争气,已是肚子空空了,嘿嘿!”
二女也有些饥意,郭友见状便停了下来,从戒指里取出吃食与清水递与三人,自己则还要警戒四周,并不需要进食。
自从死亡沼泽归来,郭友便一直在储存物资为穿越做了准备,此时取出的都是些肉干烧饼与新鲜的水果,戒指里他还有许多东西,琳琳总总的包囊了衣食住行等各类物品应有尽有,被他塞了满满的一戒指。
待三人填好肚子后,郭友才继续御剑前进,这一路飞得甚久,途中空洞无物,除了那些空间裂缝之外,偶尔还会撞见一些乱流挡在前面,而他则早早便远远的避开,生恐被乱流卷到。
上一次遇到的怪物未再见到,这倒是令郭友暗松了口气,为免意外,郭友加快了速度以期尽早冲出虚空。
正所谓,日无念神,夜不言鬼。
不出意外的话,意外来了!
郭友才刚松口气,便发现额上天眼的金光遍照之下,一头狰狞恐怖的怪物出现在神念里,距离他还有上百里远。
“铮!”
大剑分出了一柄长剑,郭友持剑在手对三人道:“小心了,前方有一头怪物,等会我去解决了它,你们仨切记不可离开剑上,小心提防直到我回来,知道了吗?”
木婉清听闻有怪物出现,知道自己出去也是累赘,因而坚定道:“阿郎放心,婉清等定会守在剑上的,倒是你自己要多多注意,当心那怪物伤到。”
郭友笑道:“好!我会注意的。”
说话间,大剑已飞近那怪物二十余里,郭友放开神念扫视四下,见方圆百里内仅那一头怪物在,当即大翅一振,持着剑消失在三人面前,待他现出身形时已是在那头怪物身边三尺处。
甫一现身,郭友挥剑便是迅雷似的斩下,剑光冷冷映入那头怪物的黄浊竖瞳内。
这便是存了神念加持的便宜之处了,郭友可以提前在百里开外便发现它并作好了突袭的准备;而怪物则无知无觉,若非郭友现身出来,即使过去千年万年它也发觉不了。
如此猝不及防之下,那怪物只来得及张开大口露出两排锯齿一声嘶吼,便被郭友的这一剑掠过脖颈,饶是以怪物的鳞甲之坚也未能阻滞长剑一丝一毫。
“丝-丝-”
脖颈既断,那怪物体腔内的血液便一股脑的向上冲出,将断开的头颅冲上半天高。
郭友早已退开,金光扫视下,见那血液居然是乌黑黑的颜色,与虚空里的黑暗一个样,上一次未及细看便脱力昏厥了过去,这一次才终于看清了怪物的模样。
只见那怪通体长有绵密的毛发,又黑又长的披在身上,鳞甲大如钱,边缘处锋利无比,四肢粗壮似牛,身大似一头大公牛,尾巴却蓬松似扫把,头颅上长有四根尖锐坚硬的弯角,郭友操剑斩去却也伤不了分毫,只有“铿铿”声响起火星飞溅。
郭友捡起怪物掉落的头颅,见其模样与牛相似,当即想起一个上古异兽来。
《山海经·西山经》有载:三危之山,其上有兽焉,其状如牛,身白而四角,其豪如披蓑,其名曰獓因,是食人。
手中的怪物与经中所述大差不差,只是一个白身,一个黑躯,倒是叫他拿不准了。
据说獓因遁生于幽冥,以食活物为生,最喜欢吃人,其凶恶程度与穷奇一般无二,因其尤喜欢为祸世间,后来被上古大能以阵法收入空间结界之内囚禁。
难不成这头怪物是獓因被囚后生下的后代族群?只是它们不是应该在幽冥或是蓬莱那里的吗?又是为何会现身在暗无天日的虚空里头、又是靠着什么生存的呢?
得益于前世所翻阅的只言片语,郭友也是了解不多,对上所问委实知之不详,既然想不通透郭友便不再多想,或许以后有朝一日会发现这些问题的答案,但肯定不是现在的他所能了解的了。
郭友将神念放开,见四下确是仅这一头怪物,转身便欲回去,脚下才转心念一动却是将怪物的身子与头颅收入戒指里,这下才终于确认怪物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木婉清三人正等的焦急间,便见郭友在面前现出身形,不禁欢喜道:“解决了?”
郭友点头道:“一剑两断!”
三人长舒了口气,皆放下了担心,郭友又道:“上次遇到怪物,没多久便寻到了出路,想必这次也不例外,下一站的门户应在前方四下不远了,你们都注意察看,发现有特殊的地方记得叫我一声!”
三人齐声答应,郭友便继续出发,只是这次速度放缓了许多,别一个不察错过了出口。
虚空内不知时日,四人边飞边仔细观察四周,但凡有异样处便去堪察一番,期间多见是裂缝或乱流,四人遍寻多时却一无所获,不由得心中焦燥起来。
木婉清还算沉得住气,年老大却有些不安道:“公子,怎么办才好?”
郭友沉吟道:“之前那头怪物所在之处好像未曾察看,若那怪物真是獓因的话,那它所在之处应是出口不远处才对,不然他靠什么存活至今呢?只有能供它随时进出的门户存在着,它才能跑出去吃了人或别的血食填肚子,如此才说的通它为什么会在那儿并且活着,你们觉得呢?”
三人中木婉清不是个爱看书的,对那些上古奇闻也不了解;陆雪琪与年老大却不知《山海经》一书,自也不了解内情,只是三人都觉得郭友的分析很有道理,因而齐齐点头,一致同意掉头回去再找一遍。
于是郭友掉转大剑,载着四人向那先前怪物的所在之处快速赶去。
这次郭友加足了马力,只是片刻便飞到了斩杀怪物的地方,木婉清三人搬运体内真元凝注眼内,仔仔细细的翻看着四周,不放过一寸一毫的地方。
很快郭友便有了发现,天眼下十里外有一道散发着银白毫光的细线,神念延伸而至轻松探入,下一刻穿透而出,一下子一个崭新清明的世界映入神念之中。
这一下可是令他大喜不已,正要向三人宣布这一发现,便听到陆雪琪惊喜道:“郎君,这边有个门户!”
“呃!”
从来只听说过喜上加喜,未料竟真的有双喜临门,郭友为难道:“怎么办?我这边也发现一个。”
陆雪琪还未开口,孰料木婉清与年老大一同喊道:“这边也有(还有)!”
“呼!”
这下好了,四个人,四道门户。
“咋选?”
郭友摊手好笑道:“众里寻它千百度,一下子却出现了四个,总不能一人一个闯进去吧?”
木婉清轻轻的拍了下他,道:“莫要顽笑!师姐,你来说。”
陆雪琪笑道:“郎君在,妾身便在!”
年老大嘿嘿笑道:“公子,要不您随便选一个吧!反正也差不多的样子。”
郭友摸了摸下巴思量了一番,翻手取出了一只玉佩,那是当年在苏州时做好的,戒指里还有好多个。
木婉清奇道:“阿郎这是干嘛?”
郭友扯下一根头发将玉佩捆扎了几圈,道:“用这个做个标记放在此处,待以后再度穿越时便可以顺着它找来,就不须再费劲的赶路寻路了,这个主意如何?”
此话一出,木婉清拍手叫好,道:“呀!阿郎这主意真不错,这样也不用纠结要选哪个了,就按年叔说的随便选吧!”
陆雪琪与年老大皆无异议,郭友将玉佩抛下,见其悬在虚空中,便闭上眼伸手指出,口中念道:“点兵点将点兵点将,点到哪个是-哪-个!”
说完最后一字,郭友睁开眼睛,见手指指着的方向刚好是陆雪琪所发现的门户,于是对三人道:“好了!天意要我选中了雪琪发现的出口,那咱们就去那边,如何?”
三人笑着点头附和,皆无异议。
见此,郭友大手一挥,道:“好!既是众望所归,那咱们就——”
“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