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因为你!”
人未到,声先到。
王夫人恼火的大步入来,恨恨道:“都赖你,写的什么破玩意!”
郭友简直莫名其妙的很,吃瓜看瓜,这瓜一下就砸自己头上来了,简直冤枉的不得了!
郭友无辜道:“这,这又赖我啥呀?”
一旁莫婆婆幽幽的跟了一句:“表少爷,是得赖您!”
好吧,一对二,输净。
郭友认命道:“行吧!赖我。说说!”
王夫人挥退莫婆婆,恨恨的白了他一眼,说:“前几天你去了江宁?”
郭友点点头,这事他早先便给仆妇讲过,想瞧瞧这方世界的花魁,只是后来因为三女,最后没看成还白扔了银子。
王夫人又说:“你还写了两首诗?这几天连苏州都疯传的《草原别宋羡芷》,你作的?”
这几天郭友大门不出小门不迈的,倒并不知,不仅苏州,连天京都传唱的热热烈烈的,漱玉楼的翠姑娘更是宣布要守身如玉,扬言愿携万贯身家,只求见苏州郭师一面。
郭友眼睛眨巴眨巴,说:“是-吧!”
王夫人气笑:“还有半首?”
郭友又点头称是。
“哼!”
王夫人气道:“好个名动苏州的郭师!咋的?你还知道藏个字呀!”
郭友摸不着头脑,问道:“这好像没啥的吧?就写了首词而已,而且那半首还是语嫣抢下不让写了的,这个和语嫣的病情应该是没啥联系的吧?”
这个世上,有才的人最是叫人嫉妒的存在。往往是他们随手作下的事,却偏生是庸人一生所达不到的追求,叫人无奈且无力。
王夫人发了气也平复了些,头疼道:“你到底知不知道你那两首诗词的水平啊?还是说有才的人都这么随心所欲的吗?你知不知道嫣儿平素最喜诗词,你的这两首文章对于她来说意味着什么,你到底清不清楚?她才认识几个人?对外间的了解才多少?你有没有想到过?还而已?就这两首已经害得她彻夜翻读,反复吟咏,你还想再扔个十首八首怎么滴?”
郭友缩头缩脑的说道:“也不是不行——”
却见王夫人杏眼一下瞪来,目光似刀子一般,忙坐正改口道:“没了,江郎才尽矣!”
王夫人气呼呼的长吸了一口气,长长吐出,提醒道:“以后,少干这种人前显圣的事儿!”
郭友忙应下:“省得!省得了。那语嫣现在怎垟了?”
“姑娘刚好醒来了!”
刚好莫婆婆进来,便接口道:“大夫说是急气攻心,外加风邪入体,一时闭了气,按了人中醒了过来,稍后修养一番便无事了!”
郭友大大松了口气,说:“这就好!小姑娘不好好按时作息,这下定记得了。”
见厅里两人都瞪着他,想起是挑灯夜读造成的,罪魁祸首竟还是自己,不由讪讪陪笑道:“那个,要不我去看看她?”
王夫人这会儿见着他就来气,挥手就赶他:“去,去,等明儿再去看她。”
郭友赶忙寻了个借口溜了。
厅里两个就笑着看他狼狈的身影,莫婆婆恭恭敬敬问道:“夫人,适才怎的不让他去探望探望?姑娘还说起他呢?”
王夫人嘿然一笑,说:“上赶着人家不珍惜,倔驴倒要吊根萝卜才好。”
莫婆婆恭维道:“还是夫人有高招!表少爷武功绝世,又长得一表人才,更难得的是诗才雄阔!比之那慕容小儿好过千倍万倍,日后与姑娘琴瑟和鸣,恩爱白头。夫人您得此佳婿,到底还是夫人眼光高绝!”
王夫人一脸受用的说道:“更好的还在后头呢。且看着吧!哈哈!”
莫婆婆听出内意,也跟着大笑出声。
郭友出了大厅,远远的一折身绕到了王语嫣房间后边的窗下,神念一扫屋内发觉无人,只有小姑娘一人倚坐在榻上。
榻是描金彩漆榻,人是撅嘴苦闷人。
郭友轻轻将窗扇掀开一角,敲了敲,说道:“小姑娘!”
榻上的人儿似惊到,一下从倚坐换成卧躺。郭友好笑的又轻轻叫道:“大姑娘!”
那人儿两手一捂耳朵。
郭友见她孩子气,想了想,便哼起了歌来。
你总是随手把银簪插在太阳上面
万道光芒蓬松着你长发的波澜
我闻着芬芳跋涉着无限远
只为看清你的容颜
那人儿早松了手,脸上似喜似羞,娇美无比。
郭友又换了一段,哼唱道:
我好羡慕风啊羡慕雨
它们可以经常见到你
而我就算走上千万里
也不一定看到你
榻上的人坐起来,气哼哼的小声说:“哼,你不走,不就时时见到了吗?还要羡慕。哼”
郭友想了想,又换了一个。
桃李芳菲,梨花笑。
怎比我枝头春意闹。
芍药艳娜,李花俏。
怎比我雨润红姿娇。
雨润红姿娇。
那人儿一下脸蛋红通的,娇羞的两手捂着脸,羞答答的想道:是我,是我。
郭友嘿嘿一笑,轻道:“王大姑娘,心情好些没?我来给你赔不是啦!笑一笑呀!”
王语嫣闷声闷气道:“不好!不笑!”
可是那嘴角弯起,带出两个小酒窝,份外美好。
郭友暗道加油,于是又哼起来。
幺妹儿我住在
嘿嘿嘿十三寨嘿嘿嘿
山青那个水秀嘛花儿开
吊脚那个楼上我望情哥啊
唱着那个山歌儿
等你来
“呀!”
王语嫣惊羞叫出声来,一下子跳下木榻,“吱哑”一声打开窗来,伸手就捂着郭友的嘴巴,不叫他再唱。
“不许唱了,羞死了!”
王语嫣面上红通通的,比太湖里煮熟的螃蟹还要红,一对丹凤眼里水光生辉,含羞带急,微微偏着脸,偏生又不敢去看郭友。
郭友后退一步离开了手掌,说:“苦的!”
王语嫣偏着脸,问道:“什么苦的?”
郭友说:“你刚才哭了?手上都是苦味?”
王语嫣“啊呀”一声缩回手转过了身,脸色更窘,面热身烫,头顶简直快冒烟了。郭友就说:“刚才把我们可给吓坏了,以后好好吃饭,按时作息,再不许病倒了,好不?”
窗内轻声问道:“那你也吓坏了?”
郭友后怕道:“何止。简直快吓死了哦!你娘亲差些生劈了我!”
王语嫣笑得两个眼睛变成两弯月牙儿,嘴角上翘化为优美的弧线,深深的酒窝盛满她的欣快。就听到她笑道:“你骗人!哪有那么夸张,最多——”她伸出手来,袖筒滑落,露出她白玉似的皓腕,在日头下辉光熠熠,只见她大拇指压着小拇指比划道:“最多这么点!”
郭友马上附知道:“哎呀!你好聪明哦!你咋知道的?”
窗里的人儿笑盈盈的转过来。
但见她美目盼盼,流光莹莹,嘴角上翘,心情说不出的欢快,樱桃小嘴轻启:“我就是知道!”
郭友笑道:“很好。就应该多笑,笑起来多好看呀!”
王语嫣刚褪下的红霞肉眼可见的又涌上双颊,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你这人,又说…说甚么胡话!”
郭友就摇头说:“真心话呀!这天底下再没比你更好看的人了,可不是胡言乱语哦!有没有人告诉过你,爱笑的女生,将来运气都不会差的?”
王语嫣羞答答的说:“没,没有呢!”
郭友“啪”的打了个响指,手指着自己说:“嗱!现在有人告诉你啦,多笑笑!”
“咯咯!”
王语嫣捂着嘴巴欢笑起来,末了拿手指刮着脸颊道:“羞羞羞,哪有人这么厚脸皮哉!”
郭友也在笑,笑的痛快。
凉风轻轻吹,暖日洒下亿万辉光,窗里窗外的人儿在欢笑,这一切是如此的美丽、温馨、祥和!
时光从不会因为人类的情绪就放慢脚步。它一天天的过去,晨起日落,时间匆匆来到了六月。
南方的人还在苦苦抵御酷暑,云南却是清爽如春。
六月的无量山,昨日刚下过一场小雨。早起的莺鸟正在树叶间啼叫,野蕨苔藓遍布,云雾缭绕。郭友走在山野处,暗暗计算着脚程。
自四月开始,小姑娘就开始了练武。郭友传下内功,引导她练出内息后便教她练剑,反正她对各门各派武功招式都了如指掌,于是便将《独孤九剑》传给了她。至于轻功倒是未传,郭友另有打算,只是每日一大早便领着她日出前打坐到辰时,跟着是打拳打到辰时末。其后日间随意活动,到得酉时打坐,酉阳末结束。
王语嫣悟性、资质均属一流,更兼其过目不忘,因而将基础打下后,剩下的只有水磨功夫和积累了。
如此郭友便放心着手出发了。到客埠打听了一番后,郭友便留踏雪在山庄,自己包了艘楼船沿着海岸一路西去,不过大半月便到了交趾太平。然后顺着红河逆流而上,经元江,过峨山,入礼社江,到南涧下了船后便在当地买了匹快马,星夜兼程赶到了无量山。
郭友跃上一棵高树,向四下打量,便见远处山上云烟雾罩间露出一角屋檐,心知已找着地方了,脚下一点,人已如飞鸟随风滑翔而去。
正值天光日白之时,郭友翱翔其上,若有人瞧见,定要惊呼天人不成。
轰隆隆的水瀑飞流直下,玉壁光洁。郭友自半空落下在崖边的一块大石上,见下方水雾腾腾,惟见几棵崖松伸出枝叶,竟不见崖底,不知其深几许。
郭友辨别了下方位,深吸口气,纵身跃向崖下。
风声呼哨,瀑鸣轰隆,约坠下有十来丈深时,郭友吐出腹内浊气轻轻落到一棵斜长在崖壁的松树上,略一打望,便见左边数十丈远处有一洞孔。郭友双眼一亮,踏着崖壁双脚连踩,不几下便到了那孔洞边。
孔洞不大,被人从山石中掏空,里头四壁光滑如镜,悬着柄长剑。
那剑极为奢美。白玉为柄,白银为镡,剑箍错银雕花,剑柄两面各镶了三颗小指大猫眼宝石,剑格用一整块白玉雕成,乌木为室,鲨鱼皮包就,其上缀满各式珍珠宝,鞘口、护环、剑标皆错银雕花,饰有虫鸟,珠华宝气闪耀,端美奢华无限。
郭友欣喜取出,“铮”的一声拔将出来,但见一泓秋水自剑肩处现出,袅袅流光汇向剑锋,剑刃处寒光闪闪,凉气扑面而来。
好一把宝剑!
刃长二尺一寸三分,约有一斤七两重,最是适合女子使用。郭友心想:这般华丽的外形小姑娘肯定喜欢,到时就不会怪我走都没与她讲一声了。
将剑回鞘收入戒指内,郭友发力在山壁上一蹬,“嗖”的一声坠下,烟雾渐淡,已隐隐见着下方一丛丛的黑影。不多时,已近地面,郭友深吸口气,自下方树冠上连连踏足卸去坠力后轻轻落在了地上。
对面镜壁处,飞瀑坠下流入一方大湖,湖边茶花丛丛,间有酸果枝错杂,四边皆是峭崖,在下面往上望去,那四壁似插天玉柱高耸入云,云雾遮掩。
细细辨认后,便径直朝左边酸果丛走去。待到近前,郭友拨开树丛,便见一大片藤蔓缠绕着山壁,隐约似一门状。
“呼!总算没错,小姑娘的轻功便看接下来的了。”
郭友说着话,手上便三两下将那些藤蔓大片大片扯下,果见一道石门竖在其后。
略一用力拉开石门,便见一个三尺来高的洞口出现,郭友信步行入,不过十余步远,洞里已黑漆漆一片。
郭友伸手到脑后,解开蝴蝶结取下绶带,便见他双眼白光湛湛、如月华铺洒,闪跃的雷丝间或闪烁而过,照得洞内亮堂堂、白莹莹。眼前的山洞竟斜斜向地下而去,而十余步外是一道镶着铜环的石门。郭友走到近前发力推开,却见不远处还有一道门,上前推开后,眼前豁然大亮,原来已来到一间阔大的石室。郭友无视室内布置,直向西南方向走去,很快便见到了石壁上有一道缝,用力推开,又是一个洞口出现,一道石隐没在洞口后边。
郭友沿着石阶走下,不过十余级又是一道门,再次推开后,一座白玉雕成、黑宝石作眼珠披着黄绸衫的女玉像正持剑对着他。
郭友俯下身拿起玉像脚下蒲团,轻轻一扯,便露出一个白绸布包来。郭友扔掉蒲团,将布包收入戒指中,伸掌对着玉像念了声“收”,又把玉像收进去了。郭友想了想,移步入内,到一间内室里收了床断弦的七玄琴,出来后又将满室镶在四壁上的明珠钻石全都挖下收好,这才出得门来。
门外旁有一道石阶斜引向上,郭友即拾阶而上。转过几道弯,走上几百阶,前面已见有光,阵阵湍湍水声传入耳内。
郭友走到洞口,见下边便是一条湍急奔涌的大河,便将绶带取出,重又蒙上双眼。
这一趟目的已了,是该去请客人了。
双脚一踏,郭友身子拔地而起,在山石间跃了几跃,待他落下时已上到河岸上了。略微认准了方向,郭友施展轻功,飞鸟一般破空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