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和熊抱,木鑫不出意料地被狠狠吓了一大跳,连带着打断了为其输送引导灵力帮助舒缓恢复身体状态的举动。下意识地想要从中挣脱出来,却发现孙火两条粗硕的麒麟臂如同铁箍加身般捆束着自己,完全无法推开半点。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块头横阔近乎一个顶两,置身死地都能无半分惧色地决然玉碎的粗犷硬汉,此刻却展露出了不为人知的脆弱一面。实际上,木鑫自己又何尝不是激动不已,只是做不到像孙火这般直白无忌。这声“肉麻”的呼喊和止不住的痛哭,听得木鑫心底隐隐生疼,更添几分自责。在轻轻拍打着孙火让其把积压的情绪都宣泄出来,他不禁也想起了自己守候的这段时日。
自从心脏突生剧痛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孙火出事了,而且是性命垂危的凶险大事。那个时候木鑫不明白才刚刚见过面不久而且人又在山门之内怎么还会出事,同时也懊悔着自己是那么轻率地离开而没有在这非常时刻留下陪伴着兄弟。
原以为会就此永别的却从人事不省中骤然醒转过来,发现如同大病一场般,浑身虚软得连一根手指头都动弹不得时,木鑫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度过那几天心焦如焚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地被沈仇殷勤照看的日子。在给了沈仇一瓶丹药支开其欢喜地去闭关苦修后,他便强撑着还未完全复原的身体十万火急地赶来这冷泉小宅。
当木鑫在毫无遮掩防护的堂屋客厅里找到端坐如同木雕般的孙火时,那一瞬间他仿佛突遭雷击般整个人呆怔住了,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那个时候的孙火,眼耳口鼻上都有着已经凝结了的黑色血痕,一身新衣仿佛被乱刀利剑劈砍过般变得千疮百孔地披挂在身上。再加上那忽明忽暗的金色灵光和或强或微起伏不定的外放灵压,怎么看都是一副在强行突破筑基却又濒临走火入魔的模样。
在无法置信的震惊过后,木鑫骤然冷静了下来,随后轻手轻脚地退出客厅,就在门廊下打坐了起来给孙火护=法。
凭借作为暗卫的警觉和经验,木鑫不是没有注意到此刻突破进阶的种种蹊跷之处,只是他不愿意去细查,也没有心思去想。正因为遇到了孙火,让木鑫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成为暗卫之后所失去的东西,因此比起已经断了前路的自己,他更愿意尽自己所能地去保护这个直爽重情的“傻”兄弟,即便是为此而不惜修=炼禁术。只是当下遇到的状况,根本不是他拼命就可以挽回的,同样的以他俩的身份和地位也找不到有能力可以相助的大人物来出手。在无=能为力的等待中=心念渐灰,木鑫也暗下了决定,绝=不会让孙火就这般孤零零地离开。如今,能够再次这般抱着兄弟仍旧鲜活有力的身躯,他都觉得自己也连带着重获了新=生。
足足过了一盏茶的工夫,见到孙火还没有收声打住的意思,木鑫才开口柔声地劝说道:
“好了好了,都已经是成为筑基期前辈的人,还这样跟个小孩子似的哭个不停,让其他人瞧见了不得笑掉大牙。以后还怎么竖起威望让那些小辈们信服,也追不到心仪的姑娘做道侣啦。”
突然听到这样一番劝慰的话语,孙火吃了一惊地立刻放开了木鑫。这时他才注意到,自己身上外放的灵压竟然已经截然不同了。同样是没有刻意运转功=法的情况下,他甚至比起更早进阶的木鑫还要强上那么一分。
下意识地抬起手在自己脸上用力地胡乱地抹了几下涕泪,连带着却是把已经破碎不堪的整条衣袖都给扯掉了下来,。看着孙火这个猛汉手足失措的慌乱样子,木鑫实在是有些忍俊不禁。就在这时,孙火也闻到从自己的身上竟然散发着一股令人倒胃的腥臭味。他顿时意识到了木鑫刚刚是处在怎样的境地里,在“啊”的一声怪叫,手脚并用地倒=退出了好几步远。
“大哥,我,我不是故意的。”
看着孙火皱着鼻子眼神飘忽地愧于直面自己,连话都说得结结巴巴,木鑫真的很想仰天狂笑,一吐胸中积存的郁结。不过最=后他还是按捺下这个冲动,轻笑地冲着孙火说道:“去好好洗洗,换身干净衣服。等下大哥给你庆贺进阶筑基期,这是大喜事呢。”说完这话,他便先行起身走出了客厅,进了一侧的东厢房合上了屋门。
目送着木鑫就这般暂时离开,孙火发呆了好一会儿,猛然抬起手来给自己狠狠地甩了两个响亮的耳光。火=辣辣的脸颊,让他清楚地意识到这一切都不是濒死的幻象,而是真=正的现实了。再想到木鑫刚刚的吩咐,孙火顿时欣喜万分地爬起身,跑进了西厢的卧室里。
正当孙火忙不迭地从自己身上扒拉下已经破碎不堪的衣衫准备洗去一身秽垢,又一个意想不到的东西出现在了眼前,使得他整个人瞬间怔住了。
只见在他棱块分明的坚实小腹上,以肚脐眼为中=心往上下左右四个方向赫然延伸出了四道纹路,曲折且不断分支,形成了一个古怪的刺青图案。刺青四角参差不齐,大小也都不一样,给人一种残缺不全的感觉。而且这个“刺青”十分黑亮,就像用浓墨汁刚刚涂画上去似的,在明光的直照下反射出一种幽暗的光泽。
落在孙火的眼中,他总觉得这整个“刺青”隐隐有些眼熟的样子,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到过相似的东西。可是这个东西的出现,把他所有的兴奋劲一下打落到了谷底,熄灭得干干净净。
就这短短的一会儿工夫,孙火想到了那个梦魇般的迷宫,迷宫里那个如同星海般的金色光点,古怪的四色“豆芽”,还有引发这一切的那顿饭菜。饭菜的用意是善是恶还无法判断,可是其他种种无法解释的东西,让孙火觉得自己好像在一点点陷入到某个看不见的漩涡之中,甚至于觉得自己似乎越来越不像一个人了。
这是一种由心而生的恐慌,从未有过,让孙火第=一次对自己的存在产生了怀疑,即便是浴室之中以法术召出当头淋下的冰水,也没有洗去他心中的阴影。
即便这样,孙火还是强压下这种莫名而发的慌惧,一脸笑意地回到堂屋之中,和已经等在这里的木鑫相对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