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小白扫过对面二人的脸，用不容拒绝的语气说道:“今日和你们说的事，出了这个门，我不会认！”
她宁愿是自己头脑发昏去偷玄火鉴，也不要让人知道她是为那些毫不知情的人类害了自己全族！
狐妖修行几千年，所求的，不过是当个人而已。
所以得知焚香谷的阴谋，她铤而走险偷取玄火鉴，便是把自己归类于人了。能够阻止一场浩劫，救天下人一命，是她应该做的。
可是直到全族惨死，小白才明白，什么天下苍生，又如何比得上族人之命。
有谁记得，三百年前，天狐一族，究竟是为什么偷玄火鉴？
在焚香谷众人口中，那是自不量力的愚蠢之举吧。
她为什么要当人，妖就是妖！
南煜道:“你是没脸面对族人，害怕他们在九幽地府痛骂你这个族长吧。”
小白默认了，神色疲惫，苦笑道:“真是后悔啊，整个狐族因为信任我才义无反顾跟着我偷取玄火鉴，我有愧于他们。”
陆雪琪淡然道:“挫败焚香谷的灭世之计，有何悔？有何愧？任何一个有良知的人，都不会忘记你和狐族的牺牲。”
南煜有不同意的意见，道:“也不能这么说，人类习惯遗忘，小白姑娘的后悔和愧疚是正常的情感。”
“若是，我能学到招魂异术，凭借残魂，便可收集魂魄，让人死而复生，当然也包括你们在焚香谷战死的族人。”
小白呼吸粗重，死死盯着南煜，慢慢道:“你凭什么……”
南煜笑而不语，凭他现在的力量，任何术法只要学个开头，他自己就能增补完全。
只是关于还魂术，他不知道如何运行，他的力量更倾向于毁灭。
“若你能做到……天狐一族，从此奉你为主！”
南煜拒绝道:“我不需要。自由自在，繁衍生息，才是你们接下来要做的。”
小白带着激动、失落、期冀等种种复杂的心情离开房间。
她走后，陆雪琪道:“狐族还会有残魂留下么？”
“不知道，也许有，也许没有。但是我想，它们死在焚香谷，是不甘心的吧。执念在，就有可能保留魂魄。”
“世间有阴灵，有凶灵，确实有这个可能……”陆雪琪瞧着南煜，道:“不会影响到你自己就好。”
南煜迅速把她抱起来，调笑道:“那等到时候你和今日对比一下就知道啦。”
陆雪琪垂下眼睛，喃喃道:“不隔音……”
是不隔音，回到自己房间的小白听到动静暗骂一声，关闭听感。
她在黑暗中发呆，一夜未睡。
次日，南煜神清气爽和小白打招呼，他身边，陆雪琪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是仔细看她，又好像在刻意避过南煜的目光。
小白带着二人来到苗族聚集的七里侗，简单介绍南疆五族的势力分布。
“五族争斗不休？这五族，要么是为了生存，要么就是为了统一！”南煜听完就猜到原因了。
小白讶道:“想不到你这个年轻人，还有这等见识呢。”
“很好猜吧，南疆穷山恶水，不狠点早就死了。”南煜三人一路往祭坛走去，然后在山脚被苗人士兵拦住了。
苗人士兵叽叽呱呱说着听不懂的语言，还往小白和陆雪琪脸上频繁看去。
南煜同样用苗语和士兵对话，他的语调略显生涩。
苗人士兵脸色一肃，对他点点头，往山上走去。
“你和他说什么了？你连苗语都会？”小白更好奇了。
南煜以前来过这，学了几句。
“你活这么久，听不懂苗语么？我说，犬神指使我来找大巫师的。”
“呵，你也说了这么久，我哪还记得这些土话。倒是你，这种谎话也敢张口就来，若是被拆穿，你就是所有苗人的死敌。”
犬神是苗族祭祀的神明，在苗人心里有着神圣的地位。
南煜微笑，他可没说谎，山上那个犬神，他刚刚以念力跟它沟通过了。
守卫祭坛的苗人士兵将一个酒袋丢过来，南煜接住，拔开木塞一闻，好浓烈的酒！
他刚要喝，却不想小白急切道:“给我！”
“狐狸也喝酒？”南煜把酒袋递过去，对着苗人士兵摊开手。
又是两个酒袋丢过来，看样子他们把陆雪琪也算上了。
小白一脸陶醉，举着酒袋就喝，苗人士兵发出惊呼。
大量苗人围过来观看，这两女一男虽然身穿苗族服饰，但是看长相就知道是外族人。
南煜浅尝一口，随后眼睛一亮，这酒比昨日在天水客栈喝的酒还要好！
尤其酒中添加了南疆独有的麻辣风味，喝之痛快！
小白喝了一大口酒，眼波如水，对南煜道:“比酒么？”
“比！”南煜好胜心起，管她是几千年狐妖，喝酒这方面，男人不能输！
他对陆雪琪殷殷嘱咐道:“我要是醉了，你记得把我捡回去啊！”
比酒不能用修为化解酒气，这是默认的规矩，要不然喝多少都醉不了，还有什么意思。
小白哼了一声，举着手对周围的苗人打个响指，这是苗人男子间比酒的手势。
人群轰然炸开，苗人男子不甘示弱，纷纷拿起腰间的酒袋开喝。
一时间附近全是酒的香味，陆雪琪没喝，捏着酒袋静静站着。
她看到有个苗人士兵两手空空，想了想，把自己手里的酒袋扔了过去。
南煜和小白一人抱着一个酒袋仰头喝酒，两人喉结滚动，大口吞咽，让围观的苗女们啧啧称奇。
不时有苗人男子面露痛苦倒地，反观那两个外族人，除了脸色红了些，依然没有放下酒袋的意思。
最后，南煜把空酒袋随手一丢，整个人抱着陆雪琪，眼里不甚清醒，却愈发明亮。
陆雪琪瞧着，他瞳孔中，似乎有金光一闪而过。
无情海，杀黑水玄蛇的时候，他的眼睛……
还没等陆雪琪深想，南煜忽然道:“喜欢……”
“什么？”陆雪琪揽着他腰身，男人脚步轻晃，站立不稳。
“喜欢你……”男人醉醺醺的语气清晰表达出来的心意，让陆雪琪略显无奈。
南煜把脑袋搭在她肩头，嘴里嘀嘀咕咕道:“人生百年，梦寐、居半……溯游从之，水中央！夏之日……归于其居！”
好好的诗经被他念得七零八落。
“你修道，最想要的是什么呢？”南煜盯着女人的侧脸，含糊发问。
陆雪琪认真回道:“我想成为青云和师父的骄傲，想探索天地间的奥秘。”
她看着南煜的眼睛，继续道:“想和你，长空御风，俯瞰九幽。”
再不分离。
南煜一点点收紧双臂的力道，问道:“我不信天道，不信鬼神，不信宿命，即便这样，你也要跟我一起吗？”
“那你信什么？”
“我信我自己！也信所有对我好的人！”南煜从陆雪琪身上挪开，站直身体，仰天大喊:“我要，一览众山小！”
“哈哈哈哈！”小白大笑，丢掉手里的空酒袋，附和道:“对！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陆雪琪把南煜拽回来靠在自己身上，这是真醉了吧，两个醉鬼胡说八道。
“你少拒绝我几次呗，孤本那么多……”不清醒的南煜开始闹人。
陆雪琪拍拍他，哄道:“有人过来了，好像是苗人族长。”
事关还魂术，南煜和小白同时清醒，运转灵力压下醉意。
合着是故意的啊。
陆雪琪横了南煜一眼，眼神含嗔带怨。
苗人族长图麻骨看着满地醉鬼，压着怒气用苗语说道:“大巫师请你们上去。”
“劳烦带路。”南煜用蹩脚的苗语回道。
路上，南煜甩锅狐狸，埋怨道:“都怪你，咱俩比酒就算了，你还跟苗人比，瞅瞅那族长脸色多难看。”
小白反驳道:“正大光明比酒，哪里不对？怕族长生气，你倒是让让他们啊。”
“你怎么不让？”
“我一个弱女子，比不得你们男子厉害。”小白娇笑答道。
这时，图麻骨回身望着二人，用生涩的中土话说道:“苗人爽朗，输了就是输了，无需相让。”
南煜和小白纷纷闭嘴，感情这位族长也略懂中土话，他们背后说人，已是不礼貌。
到了祭坛，图麻骨把三人带进去，对着大巫师的背影恭敬行了一礼便出去了。
大巫师缓缓转过身，望着三个异族人，轻声道:“你们坐吧。”
南煜三人各自坐下。
“犬神给我的旨意，让我将古老的传说告知于你们，并将巫术……”他似是有些不解，停顿了一下。
“南疆五族，其实在上古同属一族，名为巫族……”
苍老的声音回荡在祭坛中，这是一个关于千万黎民安危的惨痛往事。
大巫师用疲惫的语气说完结局:“……最后，巫女娘娘面朝洞口，将自己化成了石像，永镇兽妖！”
南煜心里猛然一跳！
小白道:“了不起！这个巫女娘娘以自身性命为代价，护佑南疆所有子民。她叫什么名字？”
大巫师用崇敬的语气说道:“玲珑娘娘！”
玄火鉴发出温暖的热度，仿佛是对这个名字有了回应。
南煜隔着衣物碰了碰玄火鉴，原来，你就是玲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