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绎和岑福休息了几个时辰,便已神采奕奕。两人来到一楼,喊店家上了几个小菜。
店家动作倒是很快,片刻便端来了四个小盘,再加上一壶热茶。
岑福一看,抬头看了陆绎一眼,“大人,这……”
陆绎的眉毛也拧在了一起,“今年山东水患严重,农民颗粒无收,百姓流离失所,能吃上几盘野菜饱腹,已是一种奢求,”
店家在一旁候着,听陆绎如此说,本来苦瓜的表情瞬间好了很多,赶忙上前一步,说道,“听两位口音应该是从京城而来,两位也知道山东闹了水患?”
陆绎看了看店家,又向四周扫了一眼,挂着“便民小栈”的招牌,其实这家店并不小,装修也不错,便问道,“请问掌柜,你这客栈位置甚好,想来是专为招待过往之人而设,生意应该不错,现下冷清异常,想必也是受那水患影响,”
“客官您说对了,我这店啊,原本生意兴隆,光跑堂的小二就有三个,如今水患严重,听说的人都绕了道走了,百姓们也苦不堪言,没吃没喝,饿死的、淹死的不计其数,原来的三个小二听说家里被水淹了,都回乡了,也不知道现在情形如何,唉!”
“听说朝廷早已将赈灾的银两和粮食拨发了下来,理应足以帮助山东百姓渡过此劫,”
“哎呀,客官呀,这话怎么说呢?老百姓也都听说了这事儿,可是没有一个人见过一个铜板,更别提粮食了,官府还三番五次出面说,这都是谣传,朝廷如今也难过得很,这山东的水患啊,只能靠自己挺过去,”
陆绎眉毛一拧,“靠自己?难道山东官府有了应对办法?”
“唉!”店家长叹一声,“应对办法?客官有所不知,官府的应对办法就是老百姓只准进不准出,”
“这是为何?”
店家摇摇头,“唉,死也都死在山东地界了,外人自然就不会知晓了,”
陆绎听得此处,心中的愤怒达到了顶峰,一拳砸在桌子上,吓了店家一跳,“客官,您是外乡人,听听就得了,听听就得了,唉!不过呀,您既然进来了,再出去可就难了,”
岑福迅速回忆了一下,问道,“掌柜的,我们进城时,并未看见有人拦截询问,反倒是看守城的官兵个个懒洋洋的,没精打采,”
“客官要是进城,他们自然就不管,您再出城看看?除非您不是本地人又愿意使上银子,否则难啊,”
岑福恍然大悟,也一拳砸在桌上,“难道是想让老百姓都生生饿死?那这诺大的兖州城还留之何用?”
“客官有所不知,今年山东的水患属兖州和青州尤为严重,小老儿也是依靠平日的积攒才得以度日,百姓们苦不堪言,死伤无数,可是官府呢,依旧是歌舞升平,逍遥自在,这世道啊,哪说理去?”掌柜的边说边用衣袖抹了一把眼泪。
“掌柜的,这兖州知府鲍大力,此人平素如何?”
“客官真不愧是京城来的,就连这鲍知府都晓得,提起这鲍知府啊,老百姓有十个字形容他,三年知府任,百万雪花银,”
陆绎冷笑了一声,这鲍大力确实上任才三年而已,“店家,你去忙吧,”
见店家走远,岑福压低了声音说道,“大人,这兖州知府鲍大力,青州知府朱监,想必都贪奢成性,视百姓生命为草芥,上表奏折时苦苦哀求朝廷救济,私下里却将赈灾银两和粮食贪为己有,属实该杀!”
“鲍大力和朱监不过是一州知府,如此行事,却无人过问,定是有人包庇,”
“大人是指山东巡抚蒋文秀?”
陆绎点了点头。
“那蒋文秀据说是个清官,如今看来传闻并不属实,”
“今晚我们去鲍大力的府上探一探,”
岑福点了点头,两人草草吃了饭,便回房休息了。是夜,两人换上夜行衣,悄悄潜入鲍府,确实如店家所说,外面尸横遍野,知府大门内却一片极乐景致。那坐在席上正中吃喝享乐的应该就是鲍大力,此人肥头大耳,满脸油腻,身边莺莺燕燕环抱。
陆绎和岑福对视了一眼,陆绎摆了下头,两人一跃而下,悄悄到了书房,见并无人值守,推门进去,打了火折子,见书房井然有序,似乎从不曾有人用过,想来这书房对这种贪官来讲不过是种摆设。
明朝的官员书房都会设置暗格,专门保存一些自认为是重要或者秘密的物件,陆绎对此极为熟悉,仔细查看下,却并未发现任何蛛丝蚂迹。
正打算离开,岑福脚下一滑,轻呼了一声。
陆绎低声询问,“怎么了?”
岑福蹲下仔细辨认,伸出手指抿了抿,“大人,此处有煤油,卑职不小心踩到因而滑了一下,”
陆绎眉毛一动,也蹲下身仔细查看,这洒了煤油的地方正在书桌一侧,陆绎伸手向书桌摸索着,突然冷哼了一声,“岑福,这里,”
岑福顺着陆绎指的方向,将火折子移近,陆绎摸到一处凸起,稍稍用力一按,只听“咔”一声,书桌侧面弹了出来,原来暗格设在这里,里面赫然摆着一个账本。陆绎翻开来一看,记录得非常详细,贪官都怕有万一,为捆绑他人,也是为自保,但凡查过的贪腐之人皆是如此行事,一本账簿就是罪恶的记录。
陆绎将账簿揣进怀里,冲岑福说道,“灭了,”
岑福吹灭火折子,两人暗中出了书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大人,这兖州知府的罪证有了,贪腐已是事实,下面我们怎么办?”
“我们连夜去青州,想必那青州知府也定有这样一个账簿,”
“好,”
两人回到客栈,换了夜行衣,寻了店家退了房,给守城的官兵塞了银子,便顺利出了城,一路打马直奔青州。
鲍大力是个酒色之人,懒政,根本也没意识到了丢失了重要的东西。而那青州知府朱监却是个极其有心计之人。
陆绎和岑福第二日赶到青州,同样在夜晚潜入得到了账簿,却在准备离开青州时发现事情不对劲儿了。两人牵马刚出了客栈,便听得街上人欢马叫,有人高声叫喊着,“百姓们听着,今夜巡查,都将门打开,家中之人皆在院中守候等待盘查,如有外来之人,客栈负有监查之责,”
“大人,账簿丢失,应该是被发现了,这是要全城搜捕,想来这朱监是个不太好惹的人,”
“无妨,原本我们要去济南城,如此一来,不用奔波,便在此地一并解决了也好,我们回去,就在客栈等着,”
袁今夏抚着腹部,袁大娘陪着在院中散步,林菱便在一旁坐着绣着福包,这是给即将出生的两个娃娃准备的。
袁今夏笑着说,“姨,您和娘都准备了这么多的衣物、被褥,昭儿和成儿都可以用到三四岁了,”
林菱抬头笑了一下,知道袁今夏怕她受累,说道,“傻丫头,东西还怕多吗?我是给我的外孙准备的,你别管,我不累,不必担心,”
“好,我不管,”袁今夏又冲袁大娘说道,“娘,我们歇会儿吧,”
“丫头啊,是不是累了?困了?”袁大娘眼瞅着闺女带着这么大一个肚子,每次看着都心疼。
“娘,确实有一些困了,听说怀孕有很多反应,可是我除了能吃能睡,别的反应都没经历过,我就喜欢睡觉,嘿嘿……”
“我的闺女可是有福气的,”袁大娘欣慰,“娘送你回房休息,娘就在外间歇着,有事叫娘,啊,”
袁今夏躺下,很快睡着了,梦里,她见到她的大人一脸憔悴,“大人,莫急,莫急,我在家好得很,大人也千万要保重!”
陆绎此时正端坐着,等待巡查,心中却一直挂念着,“今夏,等我,就快了,我就快回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