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两人已经坐在车厢里,小翠在外头守着。
何二郎搂了她在怀里,任凭她发间的清香冲入鼻腔。
“小翠?你是打算让三郎习武?”
牛娃同大丫年龄太小,珍娘是女子且年纪已经过了学武最佳时期,唯一可能的便是三郎了。
何二郎惊讶地看着她,想不到她为自家考虑的这么多。
荆州若是乱了,这里距离边关最近,胡人的铁骑踏进来,必然会十室九空。这也是他一直以来最为担心的!
若是能坚持到秋闱,他们便可以在秋闱之后前往京都,若是坚持不到秋闱,那也是命数使然。
只希望那荆州的老刺史大人,能有所作为,否则百姓又要受一番苦难了。
“三郎是个习武的好材料,我瞧他身体壮实,骨骼清奇,总要发挥些长处才好。我是嫂子,自然希望他能好。”杜兰月认真道。
至于三郎到底是不是练武的好苗子,她可看不出来,但就算是练不成高手,也能练练胆量和力气,总归不是坏事儿。况且,还能把小翠弄到身边,虽说这丫鬟头脑有些粗糙,但用来防身再好不过了。
“月娘做的对,以前我也想着要让三郎历练一番,只没钱请武师傅罢了,倒是让月娘费心了。”何二郎内疚了一番,吃软饭多少有些难堪。
杜兰月道,“这有什么?你我如今夫妇一体,更是要携手并进。如今荆州不太平,三郎学成武艺不是坏事儿。”
这回,到轮到何二郎惊讶了,他知晓这些事儿,也是不容易的,可月娘是如何知道的?从以往的蛛丝马迹,他发现这小娘子不简单,若说当时只是怀疑,现在就是肯定了。
“月娘觉得,荆州能撑多久?”
这哪里能难倒杜兰月?她可是看过回放的呀。
“荆州靠北,这个季节还好,关外的胡人们还能过得,自然有水草丰美的地方,饿不到他们。可到了冬日就不好说了!
听我阿爹他们说,荆州王的身子不像传闻中那么弱,反而十分康健,能拉开十石的弓箭。朝廷距离这边太远,这几年赋税越发沉重,荆州关内的百姓叫苦连天,觉得朝廷已经不管他们了。”
这句话包含的信息量太大,令何二郎有些震动。
这几年,别说是荆州关内,就算是和县的赋税,也是一年盖过一年,若不是如此,何家人勤劳至此,哪至于还是勉强温饱?
是呀,除了荆州刺史,守关的还有一个荆州王!
荆州王,实在是太过隐形了,这点儿何二郎不是没有怀疑过,若是荆州王要反呢?!能装数十年的,是个不折不扣的狠人!
若反,那么和县便是他从荆州入关的必经之路。
这荆州王乃是当今圣上的叔父,只当初他母亲身份不显,只是个小小的嫔位,荆州王当时年幼,也没有参与皇位之争。在先皇登基之后,他便自己请了封地,到了这兔子不拉屎的北地。
到了北边之后,荆州王也一直都是一个听话的王爷。先皇感念他的老实厚道,特意给了他不少的权利,当然这些权利也没什么实质性的威胁。
比如,每年朝贡的时候,可以派家中亲眷来京朝贺,而不必自己亲自前去。又比如,每年的纳税,荆州地界儿上都要比别的地方少几分,说是荆州地处贫寒,田地产量不高。
这些皇帝都答应了!
故而,荆州的百姓对这位王爷,也是十分拥戴。若不是荆州王自己的身子骨儿不争气,哪里还愁建功立业?
可叹,这位倒霉王爷的子嗣运也不咋滴,除了有一个嫡子,一个嫡女之外,其他嫔妃皆无所出。
大盛朝,在外封地的世子,都要入京都国子监学习。这荆州世子,如今就在京都做人质呢!
别说是老皇帝,就算是如今的皇帝,也对荆州王这个不怎么谋面的叔父十分放心。各地封王的王爷,手中并没有兵权,为的就是防止他们起了异心。
兵权呢,都是掌握在各地的刺史手中。
刺史会不会同王爷勾结?当然也是有可能的,所以京都的智囊团也出了对策,刺史一届三年,不得连任。三年的时间,足够你干出点儿业绩,但也不至于深入太多,要想要勾结起来造反,这个时间也太短了点儿!
而且,造反是需要代价的。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如今兵丁的粮草,都是来自于国库,自个儿在原地驻守,这粮饷才刚刚够,想要再多的,那是没可能了!又如何能长途奔波,去京都造反?
再者,刺史的家人们都在京都当着皇帝的人质,哪里就敢轻易反了?
所以,想要造反?除非你拥有足够的粮草和足够狠辣的心肠!说白了,还是要有钱。
荆州这么个贫瘠的地方,最穷不过。就算是别人都反了,荆州王也不可能反。
当然,这只是世人的想法。但最不可能的,往往也是最可能的。
何二郎深谙此道,也有深深的无力感,纵然知道有这种可能,但却不能救人于水火。
杜兰月似乎知道他如何作想,道,“二郎,如今我们也只是蝼蚁,能力有限,何需自责?若有一日,你能站在众生之巅,再为民做主,也为时不晚。不过,咱家还是要筹谋一番,若真是祸到临头,可得赶紧跑路。”
说着,还做了一个跑路的手势,形象地把何二郎都要笑倒了。
之前的阴郁也被一扫而空,笑道,“月娘,我是何德何能,才能娶你为妻?简直连做梦都能笑醒了。”
“是吧?我也觉得自己真的很优秀。”
“嗯,是很好。”如今,何二郎已经习惯了媳妇的语气,在他眼里这不是自大,而是事实,还带着些许可爱。
“那月娘回去跟爹娘交代,今夏的粮食便不要卖了。”
若真的被月娘给说准了,今年冬天必有一难,那还是要做些准备。
书中有云,“宜未雨而筹谋,毋临渴而挖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