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被兵士打中的脸颊上,皮肉飞到了地上,脸上有了一个血沟。
他双目如炬,逼近眼前的兵士,似乎并没有感受到脸上的疼痛一般。
当一个人不惧怕死亡,他便成为了狼,成为了鹰,成为了任何在丛林中拥有话语权的动物。
他将手中的弯刀砍进兵士的左肩,弯刀卡在兵士的锁骨上。
男人将兵士踹翻,又从旁捡起一把弯刀,高举在手上。
“杀了他们,除掉所有压榨我们的人,让我们的亲人,让我们的孩子,重获自由!
上天慈爱,请您垂怜您脚下子民的哀求!”
在他身后的奴隶们面面相觑,但都已知道,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横竖都是一死,他们横下心来,跟随着男人,呐喊出声。
乐阳看着眼前的场景,尸横遍地,鲜血就淌在她脚踩的石阶下。
接下来,这些反抗的人,或许会胜利,又或许,他们会死在路上。
她知道这些人这样做是对的,但她不愿意再参与进凡人的恩怨之中。
“我们走吧?”
乐阳站到仓图身边,能够看出他的双眸中闪烁着星光一般的亮点。
“仓图大哥,”乐阳神情淡漠,“这不是我们该做的。”
听到乐阳的话,仓图很是不解,前日还在伸张正义的乐阳,今日里怎么就想着要逃跑了呢?
“乐儿,你看,他们有了希望,这片土地也有了希望!”
“可是,我们不应该过多干预,不要惹恼天庭。”
“你害怕天庭?”
“师父和师兄都在天庭,我们救不了这么多人的。”
“所以就不救了?”
“若我们能够成为正仙,回到天庭,或许能想到别的办法……”
“那是你,我是崖漠的人,我只知道,不能放纵作恶的人!你终究还是天庭的人,不能感同身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我们小心一些,不要把事情做得太张扬了,
也不要和他们说那么多不该说的……”
“我哪里说错了?”
“没有。”
“那你怕什么?天庭就可以不讲道理了吗?”
“仓图大哥……”
乐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仓图,她确实顾虑太多了。
若是北境脚下,这些人开始因为反抗,而不断地产生战争,不断地流血,她不知道这样做,是不是真的对?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哪里有反抗,哪里就有斗争,哪里有斗争,哪里就要用鲜血来换取自由!”
“我们走吧?”
乐阳只想离开这里,不要再引来太多的兵士了。
她也未曾想过,有一天,她会有如此多的顾虑,会变得如此瞻前顾后。
“走吧。”仓图克制住激动的情绪,他希望眼前的这些人,能够为了他们的尊严,抗争下去。
可是,乐阳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变化,突然这样惧怕?
“为何害怕呢?”
走在前方的乐阳,听到耳旁的声音,并不急于回答。
“你说的对,”乐阳沉思良久,“仓图大哥,可是,看到满地的鲜血,红得太过刺眼了,我不知道怎么才是对的。”
“鲜血,是获得平等的代价,他们既然能够抛开生命去抗争,
那么,他们所追寻的,一定是比生命更为重要的。”
“是什么?”
“尊严。”
乐阳似懂非懂,但她清楚,他们不会再让自己跪着苟且而活。
若是师兄在的话,他又会怎么说呢?
乐阳很想将自己经历的一切,一字不落的告诉师兄。
她想听一听师兄的看法。
天云巅,云雾弥漫。
“寻心,师父找你。”
寻静匆匆前来,在院中找寻了一圈,不见师弟寻心的身影。
这一年来,寻心除了在院中练习剑术,便是在后山看师兄们练习。
除了这两个地方,他还能去的,便是在屋里,埋头于书案前,誊抄经文,研读书籍。
思索间,寻静推开房门,目光落在书案前。
毫不意外,寻心正坐于书桌前,手中毛笔挥动。
他的脸上,细纹愈发多了起来,皮肤也不似那样光滑紧绷,下颌间满是花白的胡茬。
“师弟!”寻静时常觉得,唤一个比自己年长,看起来又极有道行为师弟,实在有些别扭。
“师兄,”寻心徐徐抬起头,他的目光沉静淡然,说话间,语气温柔平和,
“有何事?”
寻心说着,当下手中的毛笔,抬手行礼。
“师父找你。”
“我这便去。”
“快一些,师父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好。”
话落,寻心行礼退出两步,转身踏出房间。
他身着一身绣着墨竹的白衣,黑色的腰带上系着一块烫金的方令牌。
虽是着急前去师父处,他的步履迈得快了很多,但上身始终平稳,不见摇晃。
行进长廊下时,冬雪飘下,寻心抬起头,望着纷纷扬扬的雪花,微微停了停。
不知为何,望见这雪花,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事情一般?
此地的冬天,天云巅地处高位,往往是最先下雪的。
寻静虽是师兄,但在年龄上与他相差颇多,到底还是个小孩子的年纪。
想来,此时的寻静一定在盼着这场雪再下大一些。
往些时日,他可是念叨了许久,盼着能够堆雪人,打雪仗呢!
这一年的时光,算不得快,寻心想着,他在这里习得剑法,认得不少的文字,懂得了不少的道理。
唯一没有进展的,便是他那失去的记忆。
至今,他仍旧没有办法回忆起来关于过去的任何事情。
只隐约在眼前闪过一点儿白色的影子,好像还有一点儿少女爽朗清脆的笑声。
他并不太明白,这些是源于何处,更不清楚,自己应当从何寻起。
“师父。”寻心迈入正殿,抬手行礼,而后跪在师父座下。
一年的时间里,使得他十分地尊敬眼前的师尊。
菩提老祖,这个名号,寻心记在了心中,这便是眼前的师父,交给了他许多道理的师父。
“寻心,你来天云巅多久了?”
“回师父,至今日,三百五十六天,整一年。”
听得寻心的话,正殿高位上的老者赞许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