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的头仰着,似乎就快要仰倒在地,他多希望能够变成一只雪雀,自由地飞翔在天空中。
而现在,他想,变成一只秃鹫也不错,虽然叫声呱哇,难听至极,但至少是自由的。
他不去想死亡,他知道自己难逃死亡,他不去想剩下一点气息,被秃鹫一点点啄食,是什么样的感觉。
他早已疼痛得麻木,或许他的头会被制成酒碗,他的肱骨会被制成鼓槌……
临近北境,天气愈发寒冷,刚才仓图经过小店时,正好进去逛了逛。
他一眼便看中了挂在墙上的两件羊毛大氅,单是看起来,足够将人手掌全部包裹的羊毛,便令他感到温暖。
现在,他身上披着这件大氅,和当地人的穿着有了几分相似,身上也同样暖和了许多。
再看看眼前,没有一件完整衣服的男孩们,他便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仓图的鼻间充斥着男孩身上散出的那股腐臭味,他看着男孩溃烂的手脚,右手背上的皮肉已经完全腐烂,隐约能看到一团白色的东西。
那是?
仓图更仔细些看去,虽是经历过刀光血刃的他,在看到男孩裸露出白骨的手时,心头还是惊得顿了一下。
听到耳边传来的声音,男孩缓缓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到了眼前出现的衣冠奇特的年轻男人。
看起来,他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男孩望着仓图,看着他整洁又温暖的衣服,嘴角扬起一抹凄凉的笑意。
“你是哪里来的?”
“大漠。”
“那里的人们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仓图不忍心说太多,现在,他任何一些会给男孩带来美好想象的话,都会将男孩推入更绝望的深渊中。
“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们要去北境,找一味药材。”
“值很多钱吗?”
“不,是为了爱人前来,与钱无关。”
“那你有很多钱吗?”
仓图摇头,“没有。”
“真可惜,如果你有很多钱,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做你的向导,我从小便奔跑在北境的山脚下,我还曾去过那冰山中,我熟悉那里的道路,我还有一个秘密的冰冻,可以在里面生火,我在那里雕刻了一只雪雀……”
男孩抬眼直视仓图的目光,这时,他的嘴角扬起了一抹笑意,显得格外凄凉。
“你为什么会被锁在这里?你们犯了什么错?”
“我们都是奴隶,十岁以前,我的家很贫穷,但至少还能吃上饭,后来,我的父亲交不起税金,我们变成了奴隶,
我的父亲死在了草地上,因为他牵马时差点让少爷摔了一跤,少爷用鞭子打死了他,
我的母亲,在老爷的家中,负责浣洗衣服,我接替了父亲的位置,为少爷牵马,
母亲常常将省下来的一点吃食,在我牵马回马厩时,悄悄塞给我,
少爷和小少爷起了争执,他让我去打小少爷,让我用马鞭抽在小少爷的身上,
我站在原地,我知道,不管我去与不去,都会因为这件事情死掉。”
仓图感到震惊,他原本以为这个男孩是犯了什么大罪,才会被如此对待。
他的眼前浮现出一幅场景,一个衣不蔽体的男孩,佝偻着身子,将脸埋到尘埃里,在两个衣着华丽的小孩面前,等待着命运别无二选的审判。
这个男孩,或许连泪滴也挤不出来,长久的痛苦使得他的心灵和躯体,都已完全麻木。
“你为什么不逃跑呢?”
“我是奴隶,不管逃到哪里,不管被哪一个老爷的人发现,我都会死。我逃不掉的。”
“他们凭什么这样糟践人命,就是天帝,也不能肆意杀生,他们有什么资格!”
“我们生来,在这片土地上,便是如此。从来如此。”
“从来如此?”
仓图看着面前本应当鲜活的生命,现在却卑贱如破布,被随意扔弃,随意处置。
他仰头望天,心中悲愤,心底呐喊着,对玉帝发出质问。
你既然允许诸神在人间塑立金身,既然默许他们受人间香火供奉,为何却又能如此心安理得地看着虔诚跪拜你们的生命受苦受难?
为何如此狠心冷眼旁观,将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折磨如尘埃一般,你可有听见他们凄厉绝望地呻吟!
此时,远在天庭的玉帝,端坐于凌霄宝殿中,等待着盘坐殿中的太白金星服软。
空旷的大殿,使他猛然响起的喷嚏声,发出阵阵回音,盘绕在殿中许久未散去。
天庭四季如春,怎得今日里喷嚏连连?玉帝心中疑惑着。
乐阳撑起身子,睁开眼睛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屋子逼仄低矮,使她感到十分的压抑。
她拍了拍脑袋,站起身,确定这不是在梦中,她的手伸向房间中央燃烧着的碳堆,烘得她脸发烫。
屋外,传来阵阵嘈杂又陌生的声音,她的大脑完全清醒,这是?
她环顾四周,火炉,兽皮毯子,肉类的腥膻味儿,口中呼出的阵阵热气……
难道,她已经来到了北境?
可是,她记得,刚才明明还在和大圣说话呢?
是大圣,一定是大圣把她送过来的,那可是,仓图大哥又去哪里了呢?
乐阳坐回床边,屋子里烘得她十分闷热,这时,她很想能出去走一走。
不管怎么说,大圣把她送到北境,节省了大半的路程,就能更快一些获得冰花树根,救回师兄。
话说,大圣一个筋斗云,便回到了唐僧身边,出现在师徒三人的面前。
“师傅!”
因为大圣离去,正苦恼的悟能和悟净,见到大师兄归来,皆喜出望外。
“你来做什么?”唐僧面色平静,看来气应当是消了一些了。
“师傅,弟子担心师傅遇到危险,实在放心不下。”
“多谢,你手上人命太多,我不需要一个恶徒来保护我,只怕会徒增罪孽,来日,抵达西天,也恐佛祖怪罪,没有资格求取真经!”
“师傅所言甚是,弟子已知错,日后,绝不再犯!”
“师傅,”悟能沉不住气了,生怕大师兄再走了,“大师兄都知错了,你就原谅他这一次吧,前面的路可不好走,没有大师兄,我们怕是还没到西天,就被那些妖怪剥皮,吃了个干净!”
“呆猪,你!”唐僧听着悟能的话,心中平息了的怒气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