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黑蟒的指令下,部分黑蛇退了下去,将几人的脑袋露了出来。
大黑蟒游动着身体,化成人脸,凑到了乐阳的身边,细细地嗅着。
“你好丑,”乐阳有些害怕,但心中更多的是气愤,“好臭!”
她眉头紧皱,想要伸手捂住口鼻,以隔绝这洞穴中的腥臭味儿。
“你说什么,”大黑蟒凑得更近了,“你好好看看我这张脸,这可是书生的脸,怎么会丑,这是最好看的书生的脸!”
听着大黑蟒的话,乐阳有些疑惑,这张脸不是它用法术幻化而来的吗?
那和书生有什么关系呢?
“书生?”乐阳随即问了出来。
“他可是镇上最好看的书生,”大黑蟒得意地说道,
“我借了他的身体,不过现在只能化成人脸,
再吸上一百个人的血,我就能彻彻底底的化成人形了!”
“所以,这张脸不是你的?你偷了别人的脸!”
“那又怎样,我拿到了,就是我的了!”
“无耻!”
“是他太蠢了,”大黑蟒不服气地说着,
“他来到这山中,砍伐木柴,我被山鹰盯上,它竟然赶走山鹰,救下我,
你见过有人会救下一条蛇的吗?”
“然后呢?”
“他救下我,让我快躲进林中,
我几日没吃上食物,实在太饿了,他既然救了我,不如就帮到底,
我便缠绕着他的脖颈,吸干了他的血。”
“恩将仇报,畜生!”
“我本就是畜生,他挣扎了两下,便没了力气,是他太弱了,怪不着我。”
“如果不是他救了你,你早就被山鹰吃掉了!”
“我说了,有谁会去救一条蛇呢?是他太愚笨了,怨不得我!”
“他是书生?”
“我很早便认识他。”大黑蟒回忆着。
那年,他渡劫失败,虽保存着法力,但体形变得很小。
一个小男孩跟着一个壮年的男人,常常来到这林中打猎,砍伐柴火。
小男孩穿着一身灰布衣服,脚上是一双草鞋。
壮年的男人袒露着上身,穿着打着补丁的灰布长裤,踩着草鞋。
“爹,”小男孩仰头望向高大壮实的父亲,
“我不想去学堂。”
“为什么?”
“去学堂,爹要每天都上山打猎,还要砍柴,
在家里,我可以跟着爹一起打猎,赚来的钱可以存下来,给娘买一对好看的簪子!”
“傻孩子,你娘想要的是你能好好读书,
爹想着你在学堂里跟着先生学知识,爹干起活儿来,也能更有劲儿了!”
“我不想爹你那么累。”
“好孩子,你跟着先生好好读书,等将来考秀才,中举人,当状元,爹就不累了!”
“真的吗?”
“嗯!”壮实的男人欣慰地点着头,似乎此时眼前的孩子已然中了举。
再后来,它借着法力,长大了一些。
不过比起现在的体型,还是差得很远。
那个壮实的男人,一天天仓老,他的脊背弯曲,来到林中时,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蹲守打猎。
他需要比以往多一半的时间砍好柴火,能背动的柴火也愈来愈少。
有一天,老头儿不再出现在山林中,那个小孩已经长成了大人。
曾经的小男孩满脸胡茬,来到了山林中。
即使面貌粗糙,也并未遮挡住他清秀俊郎的五官。
他扬起斧头,比那老头儿还要费力,砍两下,便要歇上许久。
那日,是他最后一次来到这山林中砍柴。
他穿着一身干净的灰色长袍,脚上是一双黑色的布靴,看得出来布料用的都是新的。
他的面容也修整得很干净,一点胡茬也没有了,脸上也浮出了些许细纹。
“爹,我中举了,
爹,我做到了,
爹,我还要学下去,我要考状元,
爹,我会做到的……”
他的话音坚定,似乎还带着一丝哭腔。
“他救下了我,我必须吃掉他,我能闻到他血液在体内流动时的,鲜美的味道!”
“什么意思?”
“吃掉他,我便能修为大增,”大黑蟒解释道,
“不是所有的人我都吃的,太年轻的,血太清,没有味道,也没有作用,
太老的,血太稠,将死之人,血液也随着枯竭,变得腥臭,
坏人的血,过分恶臭,
愚笨的人,他们的血,又过分清淡,
他的血,一闻便能闻到血香味儿,是最难得的滋补!
吸了他的血,我能增加百年的修为,比往常吸的所有的人血的作用都要大得多!”
乐阳沉默,她不想再说什么。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来,那是一个怎样努力且坚持的人呢?
他的父亲,没能看到儿子成才的那一天。
他为了完成对父亲的承诺,努力数年,终于迈上了一半的阶梯。
他抬头,便能看到希望在向他招手,他最后一次来到这山林中。
他挥手砍动木柴,回忆着他逝去的父亲,回忆着付出血汗的曾经。
他还救下了一条在旁人看来恐怖的生物。
他的人生充满善意,充满希望。
然而,正因为他的善,他的人生,付出了所有努力的人生,便就此消逝。
乐阳感到无比的气愤,为什么善良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
她想问问师父,问问师兄,此刻,她想问问见多识广的大圣。
问问他,为什么善良换来了这样残忍的结果?
“你很漂亮,”大黑蟒用书生那纯洁的目光,猥琐的看向乐阳,
“我可以不吸你的血,你留下陪我,与我共修,
我们在这山林中,做一对快活夫妻,如何?”
听着这样耳熟的话,乐阳转头看向悟能,这不就和咱们天蓬大元帅曾经说的话一模一样嘛!
此时的悟能,早已臊得将头埋到了极致。
“然后呢?也要同你一样吸食无辜的人的鲜血,同你一样,亲手害死自己的救命恩人?”
“你不愿意?”
“我为什么要愿意,这张脸如此好看,可惜,是你偷来的,他不属于你!”
“这张脸,我用了几百年,”大黑蟒生气了,
“他早已经是我的了,他早已经和我融为一体了!”
乐阳沉默,她不明白为什么要和一个畜生讲道理。
如果能讲得通道理,那么畜生就不会是畜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