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聊天不知道，一聊天羽生才发觉……伏黑惠还真是个可怜孩子。
他的父母全都不管他和姐姐，各自离开家，并且鲜少回家。
他们两个还在读小学的孩子根本就没有能力赚钱，家中实在拮据，目前全部靠着每一次母亲回来留下的那点钱度日。
雪上加霜的是，伏黑惠还觉醒了术式，看到了咒灵。
在几次九死一生之后，他终于学会了“无视”咒灵。
羽生眼神怜悯：“你母亲好歹还会给一些钱……那你父亲呢？”
伏黑惠再度沉默。
“……那个男人，很早就离开了。”他有些不安地绞着手指，如翠玉般的绿色眼睛罕见地显露出茫然。
或许是因为自己看见怪物的惧怕终于可以说给一个明白的人听，或许是因为意识到自己并不是人群之中最另类的那个，伏黑惠对面前这个刚刚认识的人有着下意识的信任。
“我不记得他了。”他说。
羽生惊叹：“哇，那他可真是好一个人渣。”
她顺手掏出自己的任务手册，翻找了半天：“唔……伏黑惠是吧？十种影法术……啊，找到了，我看看你父亲是谁……”
羽生往后一翻，看见他父亲姓名的那一刻不由得沉默了。
手册上配套了被查找人亲缘的照片，在那张白底照片上，伏黑甚尔笑得嚣张。
羽生穗理：“……”
不知道为什么，并不觉得很意外呢。
伏黑惠有点困惑：“……羽生姐姐？”
羽生穗理本想直接告诉他关于他父亲的事情，但是对上伏黑惠澄澈好看的绿色眼睛时，她突然感觉良心好像稍稍痛了一下。
她略微思索，就立刻下了判断，遂开口道：
“你父亲，啊哈哈……我认识，你说巧不巧，他死了。”
伏黑惠：？？？
羽生穗理仔细想了想，说伏黑甚尔死了，应该比“是的没错，他就是抛妻弃子花天酒地还接任务做杀手自甘堕落做牛郎”的真相叫人好接受一点。
毕竟还能给孩子留个念想嘛。
更何况……
在翻阅工作手册时，羽生穗理已经看见了伏黑甚尔即将到头的生命线。
他快死了。
——这一点毋庸置疑。
所以她这么说也大差不差。
听闻这个消息，伏黑惠看起来并不特别伤心。
他骤然睁大了双眼，一双翠绿色的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但是很快又变成了了然。
他的反应太过正常，竟然很快就相信了羽生穗理的话，只是面色有点低落。
羽生问：“你怎么了？”
伏黑惠蔫蔫：“我只是觉得……有点突然。”
羽生安慰他：“没事，人生总是充满意外的嘛，说不定你以后还可以见到死了又活的他呢？”
这句话的本意是说，羽生穗理会让伏黑甚尔以死神的身份在世间行走，去做那可悲的社畜，在此期间，他们还是有机会见面的。
而这话单拎出来听，着实惊悚吓人。
但是还好，伏黑惠不是一般的幼崽。
或许是因为见识过了不少千奇百怪的咒灵，他有一种很奇妙的处变不惊，在乍然听见这样的话时，他依旧可以保留原本的冷静。
所以伏黑惠海胆摇头，直言：“还是不了。他死了就不要再来打扰我和津美纪的生活了。”
——哇，哪怕是听见伏黑甚尔死了的消息都可以保持冷静和嫌弃呢。
羽生打定主意，下一次见面可一定要好好嘲笑一番，能把家庭经营成这一副妻离子散的样子，伏黑甚尔还真是……
如今亲儿子连听到他死了的消息都是这个态度，谁看了不说一句活该。
羽生的甜点打包好了。
她时刻注意着店员的动作，顺势撤下了【帐】。
店员问：“请问这些还是送到您之前填写的地址吗？”
羽生正要说是，一转眼看见伏黑惠，突然改了口：“不，都送去——哦对了，你家在哪里来着？”
伏黑惠的眼睛微微睁大。
羽生得意的笑：“怎么样，是不是在这一刻觉得我特别伟大、简直就是救你于水火的绝佳大好人？”
伏黑惠：“……”
小孩子一瞬间平静了。
“一份新年特别款就好，其他的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羽生姐姐。”伏黑惠说，“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不然津美纪会担心的。”
但是羽生穗理决定的事情向来不会被轻易左右，在店员汗颜的注视下，甜品店来往宾客奇怪的看着一个墨镜少女试图说动一个海胆头的小学生。
“我只是好心，别那么拒绝嘛。”
“谢谢你，但是真的不必了。”
“你看，我可是请你吃了甜点诶。”
“多少钱？我给。”
“我也没地方过年，认识的人都各自回家了，只有我现在还在外面……我就像一只孤零零的鬼魂在街上游荡，你还是收留收留我吧。”
伏黑惠微微顿住。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羽生穗理，她身上穿的衣服品牌他不认识，但是看她一下子花掉一大笔钱买甜点的样子，也不像是没钱的人。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无家可归？
伏黑惠说：“别骗人了。”
“我说真的！”羽生穗理提着诸多甜点，跟着伏黑惠离开的脚步，一边走一边碎碎念。
她一把伸出手，毫不客气地薅了两把伏黑惠身边戒备的玉犬，那撸毛的手法很粗鲁，几下就把黑玉犬撸到炸毛。
“你知道吗？某种意义上说，我只是五条家一个可怜的私生女罢了……唉现在可以有些闲钱，全是我自力更生，祓除咒灵赚来的 。”
黑玉犬跑了，羽生穗理转眼，把魔手伸向了另一边的白玉犬。
“五条悟正儿八经的嫡子可瞧不上我，你看我的姓氏就知道——我姓羽生，五条家根本不可能把我加入五条族谱。”
白玉犬忍无可忍冲她呲牙，羽生穗理反手就是一个巴掌。不重，但白玉犬“啊呜”一声，不情不愿地老实了。
“我只是一个彻头彻尾被排挤的、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女罢了，遭人嫌恶不是一两回了，如今就连过年……都不能回到本家。”
她一只手掩面假哭，一只手还在撸狗，不出所料地，白玉犬也炸毛了。
伏黑惠忍无可忍地停下脚步。
“你能不能不要再摸了。”他说，“你再摸，我是不会控制玉犬咬你的。”
羽生惊奇：“你人这么好？”
“不，那是因为不需要我控制，玉犬会自己咬你。”
羽生：“……”
羽生蔫蔫：“好哦。”
她意外没再纠缠，自己放了手，在两只玉犬呜呜的警惕中讪讪离开。
伏黑惠看她低落，突然想到她刚刚说的话。
……也是一个家庭不幸的人啊。
善良作祟的他伸出手，犹豫着喊住了背影落魄（他的视角）的羽生穗理。
“等等——如果你想要和我们一起过年的话，津美纪同意就没、没问题。”
她好歹也是送了他蛋糕，还说了他可以随时向她寻求咒灵方面的帮助。
伏黑惠想，虽然羽生穗理有点冒犯，但她是个好人。
羽生眼睛一亮，佯装的难过瞬间杳无踪迹。
“真的吗？！我就知道这招有用！你果然是心软了哈哈哈！”
羽生穗理确实没薅玉犬了，她直接薅上了伏黑惠炸毛的海胆头发，把一头本就不柔顺的黑毛摸地乱糟糟的。
伏黑惠：“……”
他突然有些迷茫。
刚刚……她真的难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