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有。
楚沉瑜名声在上京虽然差到极点为人人诟病,但他们却不得不承认,她的的确确生了副艳绝尘世的美人相。
似镜中幻花,水中溶月,锦绣绮华堆砌养出的极致的妍丽。
只她空有相貌却无能护住自身的本领,平白沦为至亲用来获利的工具,可怜又可悲。
楚沉瑜撩起浓密眼睫看向燕峥,那双沉淀两世的墨瞳静静凝视着他,眼角微挑起上扬的弧度,波纹不铸,是无与伦比的倨傲。
“所以?”她熄火,语气不悲不喜:“你也想试试?”
燕峥目光与她对视两秒,瑰丽如深海的瞳眸中掠过抹称得上阴狠的晦涩情绪,挺直身体沉默得像一株扎根在悬崖边的老松。
他想。
确实想。
在意识到内心感情变化的时候,他有想过用宋兮月的方法来将楚沉瑜困在身边,而他必不可能像宋兮月那般蠢,给青年可以逃离的机会。
他要做,就要做到万无一失。
但他做不到。
不是不可以。
是做不到。
哪怕用来囚禁凶兽的金色囚笼已经打造完毕,他亦无法狠下心来,将原本自由的她禁锢在笼子里。
“......没有。”
燕峥嗓子艰涩干哑,压着难懂的深意。
“是没有想过,还是没来得及付诸行动?”楚沉瑜朝他欺近,单手慢条斯理地扣住他修长脖颈,虎口严丝合缝地掐在下颌与脖子相接处。
“后者。”脖子被锁住,肺部空气在缓速流失,呼吸不到新鲜空气,燕峥的脸逐渐涨成青紫色。但他神色依旧淡漠冷然,伸手握住青年细瘦腕骨,大拇指按在前端凸起的骨节上,缓而慢地摩挲着她因为力道收紧暴起的青筋,“...我可以等。”
“楚、楚沉瑜,”他说话极其困难:“我等、咳咳咳、等你想通的那天。”
骤然松开的手让燕峥猝不及防吸进一大口冷空气,呛得心肺剧痛。
楚沉瑜面无表情:“然后把我关进另一个铁笼?”
与她而言,婚姻既枷锁囚笼。
燕峥摇摇头,眉间拧出深痕:“不用,挑你喜欢的就好。”
楚沉瑜哦了声:“如果我喜欢你在里面的呢?”
这次燕峥缄默的时间格外长,就在她以为他不会回答时,男人充满冷质感的嗓音低声传来:“...好。”
“无耻。”
楚沉瑜反手就拽着他的领口蓦地砰一大声砸向厨房门,玻璃制造的门响起不堪重负的细微碎裂声:“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我到底是谁。”
鲜血瞬间从额头伤口流出,糊在眼睫上,刺得燕峥几乎要闭上眼。
可他仍然固执倔强地睁着,顺应青年的话,仔仔细细描摹她的面庞,从清隽精致的眉眼,到挺秀鼻梁,再到那张适合亲吻的润泽菱唇。
她冷漠又无情,手染着红,情愫在指尖碾碎,像是践踏人心的修罗。
半张脸压在冰凉玻璃上的男人转过头来,血从额角顺着眼尾流入颀长颈项,蓝眸浸透诡异的艳色。
手插进发丝里,尾指扣住他耳垂佩戴的玉坠,楚沉瑜看着模糊掉的瑜字,冷冷地嘲笑:“都脏了。”
燕峥喉间微微涩然地上下滚动,目光锁住她的双眸,一寸一寸,犹如浸饱了毒汁的兽齿,要将她嚼碎吞下。
他哑声回答:“你会给我新的。”
抢和赠予属于两种寓意。
楚沉瑜笑了笑,没回应。
掌下触碰到的面颊倏地绷紧,燕峥狼狈地寻找她的眼睛,像是茫然无辜掉进陷阱里的幼兽。
可她不看他,青年仿佛失去了兴趣,嘴角嘲讽的笑容都收了起来,男人目光徒劳地追寻着她,胸膛起伏。
他慌得俯下身去把她用力抱紧,困兽犹斗。
无数画面恍若一条记录影像的古旧胶带,或远或近的朦胧画面在眼前轮番播放。
一切的源头从遇到她开始,她给了他看见的希望,给他能拥有的假象,倘若有一天她选择离开,去到他再也无法找到的地方,到那时......他拥有的这些跌宕起伏的半生记忆,要如何才能遗忘?
燕峥不愿意去想。
如果她只是太过寂寞,想要玩弄身边的棋子。
......那他甘之如饴。
在他平淡暗含苦痛的颤抖眸光中,楚沉瑜啧了一声,她双手捧起他的脸,略微嫌弃地吐槽:“你看起来像是要哭。”
温凉玉坠在她指尖轻蹭,他侧过脸,于她掌心落下卑微且虔诚的印记。
“别乱蹭。”
楚沉瑜恶狠狠地捏住他的白嫩耳垂,边扯边往外走,不容置喙地质问:“来,讲。什么时候发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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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很久以前,燕峥犯病的时候就不小心察觉到楚沉瑜的身份非同寻常。
在之后的一系列试探里更是逐渐找到证据肯定真相,乃至谷付琳和她起矛盾前,他都踩在突破底线的点做调查。
后面她出事,他找燕宁去查,才深入了解当年的情况,同时心底泛起疑惑。
除掉至亲或者挚爱突然离世的可能性,人会在一夕之间毫无缘由的变换性格吗?
燕峥自我否定掉这个可能,陷入到寻找答案的死循环里,试图从蛛丝马迹中找到青年性情大变的原因,却终究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陈左怀在手术室门口慌神,口不择言得吐露楚沉瑜的真实身份。
燕峥不太记得自己当时什么感受,浑身仿佛被抽筋拔骨,因痛撕扯成虚无的魂魄镶嵌在筋骨中,随着他追问的话语一点点的往手术室里探进去,企图用二十多年学过的知识来辩解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
可他内心在喜,癫狂的,放肆的。
甚至无可抑制的庆幸。
“......我早该知道的,”无机质的淡冷声线里压抑着神经病般诡异的温和,燕峥乖巧安静地任由楚沉瑜在他额头作乱,哪怕直接倒上双氧水消毒也不皱半分眉头,“人有相同,但习惯不同。”
“楚六和你的脾性相差太远,你担心被楚家人发现,就去南江躲开。”燕峥有理有据的分析。
重重往他额头怼一下,药水渗进伤口做消毒工作,瞬间浮起一层薄薄的白沫。楚沉瑜拿棉签细致刮掉,淡声道:“错了。”
疼到入骨时燕峥没动静,闻言倒是蹙起眉:“哪里?”
楚沉瑜没说话。
她是为了避开楚家人和脱离宋家,但最重要的核心,无非一个“权”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