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从灵提着一手揣着傻了吧唧的丈夫,一手拎着那串鸡。到家时,鸡已经成了硬邦邦的冰垛子,挥舞起来比狼牙棒都好使,保准敲谁谁死。
窗还开着,灯火已被吹灭,桌案上蓄了一堆薄雪。
要是换成往常,楼弃雪早就上前扫掉雪关好窗,重新点上灯后还会暖起炉子,让她赶紧过去驱一驱寒气,不要冻着了……但修炼之人身强体壮,怎会容易生病?
回过神来收拾好这些,看着如今在榻上团成一团的小狐狸,她这才发觉自己已经很熟悉了……
“对,做饭。”
拎着鸡进厨房,整整熬了一个时辰,燕从灵才灰头土脸地从里面钻出来。
岳凌恒关心则乱,忘记一件最重要的事。本来要是没有这串鸡,她和从前一样去食摊子照样能过活。
但现在……反正厨房是不能活了。
“实在麻烦。”
拍了拍衣角上扑灭火时留下的灰,燕从灵端着来之不易的鸡汤折回。
屋里,小狐狸已经醒了。
缩水的只有身子,尾巴变化倒不大,只不过眼下比身子大。小狐狸两只前爪乖乖并在一起,正无精打采地将脑袋半埋进自己毛茸茸的蓬松大尾巴。
目光怔怔看向一处,看起来又委屈又蔫巴。
听到门口动静,小白狐顿时立起耳朵,欢快叫道,“娘子!”
嗓音甜腻,自带尾音。
燕从灵脚下一滑,手中鸡汤险些飞出。
站在原地,和那双亮闪闪充满期待的狐狸眼对视片刻,她见鬼一般,“你、你……叫我什么?”
天知道,虽然拜堂成亲,该做不该做都做了。但第一次听到自己那有名有实夫君的正经称呼,她还是感觉被雷劈中。
尤其,现在面对的不是人,而是一只狐狸……
还是狐狸崽子。
见她这个反应,小狐狸那双山竹样子的爪子往后缩了缩,眸子浮起一层浅浅水雾,“你、你不就是我娘子吗?”
小小声的,还带着点讨好。
可怜兮兮。
燕从灵额角一抽。
想起成年的楼弃雪就是那样,幼年……只会更加傻白甜。
她摆手,无情否认,“不是。”
水雾瞬间化成泪珠直直往下掉,小狐狸急眼了,用毛茸茸大尾巴去缠她的腕,“可你就是我娘子啊!”
很显然,幼年还不懂怎么用语言去证明,只会执拗地同她强调事实。
被暖乎乎的一圈绕着,燕从灵没忍住rua了一把他的尾巴。
“我怎么会是你娘子呢?”她的嘴,骗人的鬼,“你看,你是狐狸我是人,狐狸和人怎么可能成亲,肯定是你记错了。”
“不会记错的!”
小狐狸瞪圆乌溜溜的眼,下意识出声反驳,“你肯定就是我娘子,我只喜欢你的,一眼看到就很喜欢很喜欢,除了你不会是别人。”
熟悉的眼眸,却比以往更加直白热烈。
雪白前爪上,先前那道血痂分外醒目。
放在尾巴上的手一顿,少女别开视线,但仍是一口咬定,“你确实记错了,你连人形都还没有。这几天又不小心伤到脑子,所以弄混了记忆。”
他慌张地还想说什么,她却倏地捞过那只伤爪,翻出白布条将山竹包成饺子。
“怎么?不相信我说的话?”
先前那般坚定,如今她只这么一句,当即就蔫了,“当然信,你说的我都信。但就算不是娘子,你也别赶我走……”
燕从灵忽然想起,自己之前要把他送去陵城当外室一样养着……没想到,如今这样了他居然还记得。
见她不说话,小狐狸连忙折着耳朵,往她手心里送。
“别赶我走,我还是很有用的。可以当灵宠给你解闷,耳朵尾巴还有肚子都软嘟嘟,很好摸的……”
少女笑了。
眉眼弯起,宛如新月。
“好啊。”
原本确实打算送去陵城,但他眼下这般模样……估计只能叫放生。
他高兴坏了。
“我想一直陪着你。”
燕从灵依旧是笑,没有回应,只话锋一转道,“你可以留下来,而且,我们也不是完全没有关系。”
小狐狸仰头期翼看着她。
胖圆了一圈的脸蛋,依旧很漂亮。
镇妖塔事了,燕从灵心下松了不少,也有闲心逗弄这只漂亮小狐。“瞧,你现在吃我的用我的还住我这儿,所以我呀。”
手掌顺着松软的尾巴往下滑去,是柔软温暖的肚皮,她轻咬着那几个字,“自然,是你祖宗。”
手上使了点力气,小狐轻松被她掀倒,四爪朝天打开来。
燕从灵一抬下巴,示意,“先叫一声让我听听。”
但小狐狸左扭右扭,肯让她摸耳朵揉尾巴吸肚皮,脾气好极了,却愣是不肯叫这个。
“灵儿,这个不行的……”
既然不让叫娘子,他就循着那点模糊记忆,亲昵喊她小名。
想起二师兄的特地叮嘱,不能欺负狠了。燕从灵也不再勉强,端起床头那碗快要凉了的鸡汤,用自认体贴的声音问,“醒这么久饿坏了吧?来,先吃点东西。”
“你做饭了?”
眼皮蓦地跳了跳,涌上些不好的预感。他探头一瞧,只见一碗黑乎乎看不出原形的玩意儿。
对她又说不出重话,小狐狸勉强夸道,“这碗锅巴还是好看的。”
燕从灵:“……这是鸡汤。”
“这个碗还是好看的。”
他倒实诚,夸不成手艺就开始夸她眼光。可惜没两口下去,四肢一软,身体一翻,再度陷入昏迷。
燕从灵端着个碗。见状,默默把原先留给自己的那份收起……
翻箱倒柜找出几个饼子啃,久违的干巴巴噎喉咙感觉有些不适应。自从有了楼弃雪后,已经很久没有啃过这种干粮了。
九尾狐成长期漫长,行踪隐秘。
但如今幼年妖王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难得的观察机会,可以帮二师兄补充下这一份资料。
燕从灵洗完手,找了笔墨,开始记写。因为不是岳凌恒那样的专业对口,所以只按日录来记。
想了想有什么说什么,说什么信什么,眼底透出清澈愚蠢的小白狐。
她干脆利落地写——第一阶段,蠢笨好骗,过分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