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三章 百折千回（下）
裘赴轻轻带上房门，蹑手蹑脚来到床边，露馨晗立刻转过头，马上起身就要开口，被裘赴做了一个噤声小动作，拉过另一把椅子坐到近前，两人随即小声交谈！
裘赴：“露小姐，多谢你了，现在你可以回家休息！”
露馨晗：“裘先生，谢谢关心！但我还想再陪一陪关小姐，在我眼里，关小姐像我的一位妹妹！”
裘赴：“露小姐，如果梓剑听到你这句话，她一定会很高兴很开心！”
露馨晗：“裘先生真会安慰人！有时候我都在想，您到底是什么人？”
裘赴：“呵。露小姐，裘某就是一个不愿意跪着的人！倒是你的身份，只怕很不一般吧！”
露馨晗：“咯。裘先生，馨晗和您一样，也是不愿意向邪恶势力屈服，没什么特殊的！”
裘赴：“在下倒不这么想！露小姐，您的背后，只怕与日本共产党和第三国际有莫大渊源！”
露馨晗：“......”
裘赴：“怎么？露小姐没话可讲了？那就是算承认自己的身份了！”
露馨晗：“......”
裘赴：“露小姐，无论你是什么身份，我们都算同一个战壕的人，你不会有任何危险！”
露馨晗：“唉......裘先生果然聪明透顶，您算猜对了！”
裘赴：“露小姐，能详细说一说吗？现在这里都是自己人，不会有谁会出卖你！”
露馨晗嫣然一笑：“好吧，馨晗就不隐瞒了。我和哥哥都是‘鼹鼠’成员！”
裘赴目光深邃：“是的，裘某知道这个组织，它是第三国际的一个情报小组！”
露馨晗微微摇头：“裘先生果然见多识广，只是您的认识并不完全对！”
裘赴一怔：“哦？露小姐请继续！”
露馨晗脸色凝重：“它并不仅仅只是一个情报小组，而是第三国际在中国各地的情报网，例如我和哥哥就属于‘鼹鼠’沪上情报网，而这个情报网有九位核心成员，分别以扑克牌的方片作为代号！”
“我的代号就是‘方片六’，另外还有八人，分别是从‘方片一’至‘方片九’，但馨晗至今不知道这八人的姓名年龄住址，更不知道他们的掩护身份！”
“裘先生，馨晗是觉得您是一位值得信赖和尊敬的人，所以才将这些对您全盘托出！若是换作他人，馨晗就是死也绝无可能透露这些组织机密！”
裘赴轻轻点头：“原来是这样，‘鼹鼠’的组织还真严密，难怪日本人一直找不到你们！露小姐放心，你说的这些裘某绝不告诉任何人，也包括梓剑、稻垣君和滨田君！”
露馨晗感激地看了一眼，突然娇俏地笑道：“裘先生，馨晗可是把自己的老底都透露了！那么您呢？我想裘先生如此奇人，背后一定更不简单吧？”
“假如馨晗所料不假，北边与南边，裘先生至少与其中一方有密切联系......不，按照裘先生的人品才干，应该与北边联系最多！裘先生，小女子说的可对？”
裘赴带着促狭神情望向露馨晗：“露小姐如果去说书，一定能大火！不过，裘某也承认，女子的嗅觉一向很准！”
露馨晗脸上带着一丝得意：“如此说来，裘先生自认是中共党员了。”
裘赴轻轻一摊双手，挤了挤眼睛：“露小姐，裘某可什么都没说啊......不过呢，露小姐想怎么理解都成！”
露馨晗低头抿嘴，然后一伸玉臂：“您还真是鬼机灵，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也没说！同志，你好！”
裘赴笑着伸出手臂：“同志，你好！现在，你可以回家休息，也许今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二人利落握手后，露馨晗朝着裘赴露出灿烂笑容，又看了一眼病床上的黄玉珊，慢慢站起身来......
浦东冰厂田草丛，伏低身姿的游愿借助月光紧盯住一排大树边的杨项业一行人。
只见与杨项业并排行走的郑亭玉忽然蹲了下去，还捂住了穿着绣花缎子鞋的脚尖，像是被什么尖锐东西刺中，后面并排行走的厉上青和红玉立刻跑上前询问。
接下来一幕让游愿惊讶，蹲下身的郑亭玉忽然一脚将厉上青绊倒，并飞起一脚踹倒了发愣的红玉，然后从蓝白碎花布衫内掏出一支手枪对准了正摸向褂衫腰间的杨项业！
微微皱眉，游愿稍一思忖快步冲过去，郑亭玉飞快地后退一步，并侧身将枪口往旁边一移。
游愿拔出毛瑟m1932手枪抵腰对准：“不许动，郑小姐，杨队长，厉组长，风组长！”
郑亭玉微微一怔，随后说：“你是谁？！”
游愿迈前一步：“兄弟浦东警察局特务大队，放下武器！”
郑亭玉立刻后退两步：“没听说过！我只知道浦东警察局有个侦缉大队！”
又踱前两步，游愿沉声说道：“刚组建的！郑小姐，放下武器吧，你们是逃不了的！”
再次后退，抵腰持枪的郑亭玉微眯双目：“嗯......你是......游愿？游先生！原来你是替东洋人做事的！”
游愿又迈前一大步，轻轻挥了下毛瑟手枪：“在下上海督办公署浦东区警察局特务大队大队长！”
“郑小姐，你这是唱的那一出戏？游某实在看不明白！”
旁边倒在草地的厉上青咬牙低喝：“游愿，怪我姓厉的错看了你，原来你是个狗汉奸，我呸！”
倒在旁边的杨项业眯着眼睛，仔细看了一眼月光下黑衣黑帽的游愿，脸上闪过一丝异样神情！
风红呻吟着，挣扎着想坐起身：“亭玉，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和杨队长平时待你不薄，你到底是为什么？”
厉上青鄙夷地嗤笑道：“明摆着的事，郑小姐不愿意跟着咱们吃苦受罪，她要享受荣华富贵！郑小姐，郑亭玉，只是不知道你这样替东洋人卖命，能捡到几根骨头？”
游愿一声低喝：“住嘴，给我老实点，否则别怪游某不讲交情！”
厉上青瞪圆眼睛：“姓游的，我们和你这个狗汉奸有啥交情？当初我们以为你算是条汉奸，还像个人，没想到你姓游的白披一张人皮......”
杨项业轻笑着打断：“上青，省一省吧，你就算骂他祖宗十八代，像他这样的人也不会有啥反应，反倒让你自己累得嗓子冒烟！”
“之前杨某还真是眼拙，没想到阁下竟然是特务大队的大队长，你这个职务，只怕沾了不知道多少国人的血泪吧？！阁下难道每天晚上能睡得安稳？！”
“行，游队长，这回算杨某几人倒霉，你可以拿我们去向东洋人领赏了！”
厉上青又低声嘲笑：“姓游的既然是大队长，东洋人赏他的骨头，估计比这位郑小姐要多两三根吧！不然，那姓游的不是白替东洋人卖命了？哈哈！”
郑亭玉脸色一沉，飞快几步上前，一脚将厉上青踢得仰天八叉，厉声喝道：“厉上青，要不是看在往日的情分，就凭你刚说的那些话，老娘就该直接崩了你！”
停了下，郑亭玉脸上浮过一丝阴笑，于月光映衬下更令人悚然：“罗奉为要带着咱们团去投国民党的忠义救国军，我郑亭玉死也不去国民党那边，我叔叔一家就是死在国民党保安团手里！”
“厉上青，风红，别说我没给你们俩机会，两条路，要么投靠东洋人，要么你们就去死！”
厉上青捂着胸口怒视郑亭玉，杨项业一脸惊讶，风红更是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郑亭玉慢慢走过去，将快要坐起的风红一脚踢倒，冷冷地笑道：“风红，你给我老实点！游队长，我是‘三号’，属于谢小姐发展的，打入自卫一团有三年！当初不是谢小姐，我郑亭玉早被俞朝生手下那帮王八蛋给糟踏死了！”
“这三个人，也算小女子献给皇军的见面礼！咯咯咯！游队长，你的人呢？让他们过来把这三条落水狗带走啊！”
听着身后传来脚步，眉头微拧的游愿却不屑地看向了厉上青和杨项业：“呵呵，原来郑小姐是谢小姐的人，难怪出手即不凡，一下就逮住这三条大鱼！游某所料不假，向警察局和皇军宪兵队提供消息，也是郑小姐吧？”
郑亭玉明显也听到了对面草丛的声响，略带着几分得意低笑：“不错！游队长，正是小女子，东昌路二十八号就是自卫一团的一个秘密窝点，这回可是一锅端了！”
“游队长，我不仅知道东昌路二十八号是自卫一团的秘密窝点，我还知道自卫一团在东昌路、游龙路、陆家嘴的几个秘密窝点！嘿嘿，都是我从罗奉为手下那里搞到的，有的情报还是老娘陪便衣班一个王八蛋睡觉得来的！”
隐约又听到微响，游愿眉头一皱，但很快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这么说，当初曹小金他们和郑小姐也是相熟的，而那些袭击我和程小姐的刺客，也是郑小姐透露消息并安排的吧！”
郑亭玉猛地摇头，冷笑着回答：“游队长，这你就错了！曹小金他们和我并不熟，因为我和他们并不是一条线，我只和谢小姐单线联系！至于袭击您和程小姐的刺客，那不是我，是吴大平的人！”
游愿故意低叫一声：“袭击在下和程小姐的刺客，是吴大平的人？郑小姐，你又是从哪里知道这些？”
郑亭玉脸色顿时一片阴云，恨恨地低骂：“因为是吴大平这个王八蛋在老娘的床上，亲口对老娘说的，他杀你们俩，就是怕你们俩的风头超过他！”
耳旁传来脚步声，游愿眼睛一眯微微点头，顺势朝着郑亭玉所站的大树一指：“这三人就是罗奉为匪帮的骨干，去把他们抓起来！”
四个小特务恭敬答应一声，飞快持枪朝着树边的杨项业三人冲过去，郑亭玉冷笑着朝旁边挪开几步！
“嗨—呃”
四个小特务刚凑近杨项业三人，只见从一排大树后闪出两个人影，其中一人连续低吼两拳就将两名小特务劈倒，另外两名小特务刚一抬枪口，旁边一人猛地双手齐挥，两个小特务手腕被硬物击中，手枪当即掉在草地上。
先前的那人一个箭步过来，又是低吼两拳将两个捂着手腕低嚎的小特务当场格毙，旁边的郑亭玉一刹那没有反应过来，但她很快抬起枪口！
“嗨—啊！”
游愿右手持枪，一个箭步上前飞起一脚踢掉郑亭玉手枪，郑亭玉先是捂住手腕，不相信看向面前的游愿，等她从袖内刚摸出匕首，游愿左手狠狠一掌击在郑亭玉的胸口，将其当场打飞一米多远！
郑亭玉一声惨叫瘫倒在湿滑草地，她挣扎着想爬起来，但最后还是没有成功，圆睁的大眼睛里一片惊惧！
被扶起的杨项业三人，望着草地上郑亭玉痉挛的身体，同时露出一丝痛惜且愤恨的神情！
“叭勾—叭勾”
“呃！容先生，杨某走不了，你们带着上青和风红妹子快走！”
“你？杨队长，你留下会很危险！”
“杨某不能连累容先生，更不能连累游先生啊！你们快走！快走啊！”
杨项业搀扶风红，容竞成和姚阔搀扶厉上青，游愿朝着几人点头准备目送。
夜空中突然飞来一串子弹，游愿下意识卧倒，却听到一声闷哼，抬头一看才知杨项业腿部负伤。
紧接着，杨项业厉声让容竞成和姚阔将风红和厉上青带离此地，他决定留下来为游愿打掩护！
四周脚步和日语喊叫越来越近，游愿终于重重一点头，容竞成几人连看了两眼躺在草地的杨项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