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中心医院三条街区外的一片老式居民区旁,有一个垃圾场,这里人迹罕至,即使有人来往也是行色匆匆。
一个穿得严严实实,戴着口罩帽子,全副武装的身影,抱着一个鼓鼓的包出现在这里。
这个人影个子比较小,看样子是个女人,她边走边左右张望,看看有没有人注意到她,脚下步子很快。
走到垃圾场,她躲到垃圾桶后面,蹲下身,拉开随身携带的包,露出里面的情形。
那居然是一个婴儿!一个刚出生的婴儿!
脚腕上甚至还系着医院的带子,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写上名字。
女人盯着婴儿犹豫半晌,缓缓把手伸向他的口鼻!
她居然是想让婴儿窒息而死!
但是此时婴儿非常安静,没有大哭大闹,他的眼睛都还没有睁开,看起来那么脆弱无害,一点也不知道即将发生的危险。
女人的手伸到一半,犹豫了,这毕竟是一个生命,而且她已经把他丢到了这里,周围都没有人,他基本活不下去的,她根本不用自己动手。
女人皱了皱眉,还是把手收回来了。
她已经耽误太久了,必须赶快回医院,不然会让别人起疑的……
她狠狠心,把孩子放到了垃圾桶旁的杂草丛里,站起身,最后看了眼这个刚来到人世间的孩子,在心里说:“孩子,你可别怪我心狠,有你在这世上,他永远都不会接受我的。你就先和你妈妈下去团聚吧。”
她把包一起丢到了垃圾桶里,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又匆匆地回去了。
或许是上天的安排,她刚离开不久,就有一对夫妇走了过来。
他们是来中心医院检查的。
说来奇怪,三年了,每次来检查,医生都说没问题,换了很多医院了,都是这个结果,医生也只能劝他们不要心急,缘分到了,孩子自然会有。
但他们怎么能不急啊,他们结婚多年一直没有孩子,不仅父母那边在催,周围的人也经常有些闲言碎语。最重要的是,他们很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
但是缘分没到,他们也没办法。
听说有很多夫妻一辈子也没有子孙缘的,难道他们也永远不能拥有自己的孩子了吗?
妻子叹了口气,怀不上孩子,她的压力最大。
丈夫连忙安慰道:“你别伤心,医生也说了,咱俩都没问题,孩子迟早会有的。”
医生确实是这么说的,但是迟早迟早,到底是多迟多早?三十岁?四十岁?五十岁?
妻子已经不抱希望了:“我没事,也不是第一次了,先回家吧。”
他们走到垃圾桶旁,打算加快脚步通过,这时,妻子却突然听到了一阵微弱的啼哭声。
??
这里是垃圾场,怎么会有孩子在哭?她幻听了?
妻子问道:“是我太紧张了吗,我怎么听到有小孩子在哭?”
她看向丈夫,谁知丈夫也说:“是真的!我也听到了!”
两人一惊,连忙在周围寻找,最后转了一圈,在杂草堆里看到了一个婴儿,看样子刚出生不久。
他们哪里遇到过这种事,这不是新闻里才会有的吗?有些未婚先孕的女孩子,偷偷生下了孩子,无力抚养,又不想让别人知道,所以只能偷偷丢掉。
造孽啊,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想,他们这么想要一个自己的宝宝,这个孩子却被亲生父母丢弃了。
妻子看着婴儿的目光不觉带上怜爱。
丈夫说:“这个孩子是不是有什么先天性疾病,所以被丢掉了?”
表面看着挺健康的,没有缺胳膊少腿,但是说不定有什么隐藏性疾病。
妻子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孩子,她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而且越来越坚定。
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丈夫。
丈夫思考良久,最后答应道:“行,那我们把孩子带去医院做个检查,如果是个健康的孩子,那我们就把他当自己的孩子养,也许这就是上天赐给我们的礼物。”
他们抱起孩子,又返回了医院。
结果很快出来了,各项检查都做过了,这就是一个健康的男婴,刚出生不久。
妻子抱着孩子,露出笑容:“从今天开始,这就是我的宝宝,我们一定要好好养大他。”
丈夫也觉得这个孩子越看越乖巧,心里喜欢:“好,这就是我们的儿子了。”
二十年后
……
时值盛夏,海市的气温居高不下,街道上的人们行色匆匆,不肯暴露在阳光下多一秒。偶尔有一阵风吹过,也是闷热的,让人心焦。江语夏推开咖啡店的门,充足的冷气瞬间驱散了室外的炎热。
“语夏来了啊,快坐,”咖啡店老板打了个招呼:“还是老样子吗?”
“嗯,程哥。”江语夏微微笑了一下,在窗边的座位坐下了。
老板走到制作台,对店员说了一句什么,那人戴着口罩,看不清面容,他点了点头,回身操作咖啡机,过了一会儿,端出一杯咖啡放到台面上,程哥亲自端起咖啡放到江语夏桌上,在她对面坐下了。
“那是新来的员工吗?以前好像没见过。”江语夏好奇地问。
程哥的咖啡店不大,只有几个员工,江语夏基本都认识。
程哥回头看了一眼,笑着说:“小李啊,他是暑假来兼职的。”
江语夏嗯了一声,喝了一口咖啡,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容:“喝来喝去,还是你这里的咖啡最好喝。”
听到这话,程哥也忍不住笑了:“你喜欢就常来。”
他说完站起来,说:“我还有点事,就先不陪你了。”
江语夏忙点了点头:“程哥你去忙吧,我自己坐着就行。”
程哥离开了,江语夏又端起咖啡,目光望着窗外忙忙碌碌的人们,不知在想些什么。她所在的是重点高中,虽然还没进高二,学习就已经很紧张了,周末也只能偶尔来咖啡店坐坐,放松一下脑子。
下班时间到了,李少言整理了台面,换下了工作服,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对老板说:“程哥,我先走了。”
程哥在内间答应了一声。
他推门出去,坐了一段地铁,今天是周末,地铁上人很多,挤来挤去的,不过李少言已经习惯了。
出了地铁,他又上了一趟公交,这趟公交可以直达他家,不过时间有点久,李少言走到最后一排,背包搁在腿上,戴上了耳机。
回家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李少言推开门,客厅的灯没开,只有他和李瑾言的房间里是亮的,房间里传出李瑾言激动的声音:“快快快,一波了,打完吃饭!”
看来他还没有吃饭,李少言也没有进屋打断他,只在客厅放下了包,直接打开冰箱,拿了一些菜出来。
等李瑾言打完游戏,推门出来的时候,菜已经上桌了,他凑过来,露出一个讨好的笑,主动帮忙拿碗筷盛饭,说:“哥,下班了呀,辛苦了。”
李少言知道他心虚,故意做出这副乖巧的样子,只说:“吃饭吧。”
李瑾言喜欢打游戏,好不容易暑假有点时间,更要争分夺秒。他们爸妈经常加班,李少言毕业后又在市中心兼职,回来得晚,因此家里没人管他,李瑾言就经常饭也顾不上吃。
看到哥哥好像没有生气,李少言笑容更真了些,夸赞道:“哥做的饭真好吃,比妈做的还好吃。”
李少言看了他一眼,也忍不住提起了嘴角:“你不用奉承我,我不会告诉爸妈的,但你自己心里要有数,高中课业紧,不要整天打游戏。”
“唉,”李瑾言不禁叹了口气:“学习真的好累啊。”
他突然又想起了什么,看着李少言,欲言又止的。
李少言敲了敲他面前的碗:“有话就说。”
李瑾言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问道:“我就是想问你,你觉得你高考考得怎么样啊?能上海大吗?”
李少言今年高考,考前也不见他紧张,考完也不见他高兴或失落,一家人都不知道他到底考得怎么样,反正马上就要出分了,李瑾言想,现在问问应该没事。
“一般吧,”李少言淡淡地说:“今年的题中规中矩。”
李瑾言闻言坐直了,欢呼道:“我哥这么厉害,你说考得一般,那海大肯定没跑了!”
李少言想说成绩没出来不能下定论,但看到李瑾言为他高兴的样子,又觉得没必要打击他,就没有否认。
两个人热热闹闹地吃了顿晚饭,李瑾言屁颠屁颠地跑去刷碗,李少言拿着包进了房间。
李瑾言碗还没洗完,周文娟就回来了,看到李瑾言在洗碗,皱了皱眉:“你怎么在洗碗,你哥呢?”
李瑾言忙说:“哥给我做了晚饭就回房了。”
周文娟还想说什么,被李瑾言打断了:“妈,上班累了吧,快去歇着吧。”
看到周文娟转身回房了,李瑾言才松了一口气,他妈不知道怎么回事,总爱批评他哥。他一看到他妈皱眉,就知道她又要说李少言不关心弟弟的学习,还让他浪费时间洗碗,李瑾言有时候觉得他妈挺过分的,好在李少言似乎也没放在心上。
外面发生了什么,李少言完全不在意,他在咖啡店站了一天,又坐了很久的车,确实也累了,他躺在床上,思考填志愿的事情。高考马上要出分了,按照去年的分数线,他上海大应该是没问题的,但他得再最后确定一下专业。
李少言果然考得很好,他在上班还没来得及查分,就接到李光启的电话:“少言啊,你查分数了吗?”
他语气十分激动,李少言有了一点猜测,回答道:“还没有,学校给你打电话了?”
李光启噎了一下,这孩子就是太聪明了,给他个惊喜都很难,不过他还是说:“对,你老师给我打电话,说你考了全校最高分!肯定可以上海大!”
全校最高分吗?李少言没有什么感觉,他在学校十次考试九次都是最高分,而且他们学校在海市算不上很好的学校,这只是正常发挥,不管怎么样,能上海大就行。但李光启听起来很高兴,于是他十分给面子地说:“真的吗?那太好了。”
李光启更激动了,急于找人倾诉:“爸爸知道你从小就聪明,学习好,但也没想到咱们家还能出一个海大的学生!今天爸爸早点下班回家,做顿好吃的,一起庆祝一下。”
李少言答应了,又说了几句话就挂了电话。
程哥听到他说话,大概也猜到了什么,凑过来问:“海大稳了?”
李少言点了一下头,简单地说:“差不多吧。”
“嘿!”程哥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好奇道:“你小子也太淡定了吧,那可是海大啊,多少学子梦寐以求的学术殿堂。”
李少言也笑了一下,说:“没有,我也挺开心的。”
程哥说:“既然今天有喜事,等会儿你就早点走,回家庆祝一下。”
“谢谢哥。”李少言也没有拒绝。
今天避开了下班高峰,回家快了不少,李少言开门发现一家人都在。李瑾言一下子扑上来,勾着他的背,开心道:“大学生回家啦!快来吃饭。”
李光启也说:“对,快来吃饭,爸爸做了很多你爱吃的菜。”
桌上果然摆着不少菜,李光启厨艺很不错,但他不常下厨,今天为了给他儿子庆祝,可是费了一番功夫。
周文娟也难得对他和颜悦色:“少言不错,考得这么好。”
李少言对她笑了一下:“谢谢妈。”
他和周文娟关系一直算不上亲密,这么多年也就习惯了。
这顿饭倒是吃得很热闹,一家人对着李少言未来的大学生活展开了一番想象,顺便又教育李瑾言:“瑾言,你也要向你哥学习,将来也上海大。”
李瑾言果然脸都皱了,撇嘴说:“好啦好啦,我会努力的,今天先不说这些嘛。”
大家都被他逗笑了。
李少言填志愿之类的事,家里人都很少过问,一来李光启和周文娟都不太懂这些,李瑾言就更不懂了,二来李少言从小就很有主意,总是把自己安排地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