薰儿等人都不由得露出了戒备之态,而叶枫只是平静地看着那个和尚,道:
“敢问大师法号?”
只见那个和尚动着干瘪的身子,或许是因为缺水太久,关节都已经僵硬的缘故,所以动作很慢,但是最终那和尚还是双手合十道:“贫僧智善。”
叶枫见状叶枫抱拳道:“晚辈叶枫。”
薰儿三人见到叶枫面对这种诡异的画面居然一点慌张都没有,于是薰儿也最先大着胆子来到叶枫的身边。
叶枫见到薰儿来到这边,笑了笑,给智善禅师介绍道:“这是我的妻子,叶薰儿。”
薰儿欠身一礼道:“大师好。”
智善禅师,身体过于僵硬,僵直的颈椎勉强下点,微微垂目,合十道:“叶夫人有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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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你们会觉得薰儿等人有点太大惊小怪了。其实不然,你们不妨问问你们自己,“这个世上有什么东西最让人感到害怕”。
是尖牙利齿吗?还是长相狰狞吗?亦或者是会杀人吃人吗?
你说的是老虎吗?
其实都不是,那是一种发自人类本能的、最原始的恐惧,那就是对于未知的恐惧。所有一切未知的东西,甚至包括未来的科学技术,都一定会给人带来恐惧。而相对的,对于未知的了解越多,那份恐惧就会越小。人类对于未知的好奇和探索,其实就是出于一种对于减轻恐惧的渴望。
薰儿三人都是不知道眼前的这个肉身佛是啥玩意,当经过叶枫解释了之后,明白了这个只是一具尸体。但是谁知下一秒尸体居然像活人一样活了过来。
试想下,你是殡仪馆的值班人员,大半夜的看着那么多的尸体,静悄悄的确是有点瘆人,是有点害怕。但是你希望热闹起来吗?
你明白什么是尸体,尸体就是人死后的肉身。人死后是不会说话,不会动的。所以殡仪馆内再安静,也是在你正常的认知范围内,所以即便害怕,也是有限的。但是一旦尸体动起来的情况,那种状况就会完全超出了你的认知范围,变成了未知领域,那有限的恐惧就会被无限的放大,这二者是一样的道理。
而叶枫之所以不害怕,无非是智善禅师的情况,叶枫见得太多,已经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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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可能疑问,在佛教观点中,人体只是皮囊,那么高僧们为何要留下法体?
原来,高僧们留此肉身,是为了以身弘法,以身说教,以身度尘,这是接引众生的一种方便。因为有些人在看到木雕泥塑的佛菩萨时,是不能产生恭敬心的,会认为那是假的。但是在看到肉身菩萨时,人们觉得可亲可近,内心震撼,认为那是真的,自然愿意供养皈依。
或许佛教的目的是教人“渡化世人、皈依我佛、引人向善。他们的初衷是好的,但是为了这般好的目的,为了获得更多的信徒,用的手段却让人有些不敢恭维。
其实这个就涉及到了程序正义和结果正义的取舍。
简单的说,程序正义就是“正确地做事”,而结果正义则是“做正确的事”。那么“正确地做事”和“做正确的事”,哪个更加重要?
这个问题,我在之前的篇章就已经讨论过了,所以这里就不再赘述,有兴趣的可以去前面再自行观阅。
直接说结论,那就是程序正义更加重要。
当然,我们每一个人都希望“能用正确的手段,去做正确的事”。那是最理想的状态,但是世事无常,人心叵测,很多时候,我们都要面临着程序正义和结果正义之中只能选择其中一个。那时候我们一定要优先选择程序正义。
那是因为,人是无法通过不正义的手段,去实现真正的正义的。手段是种子,而正义是长成的大树。种子决定了树的种类。不义的种子,是长不出真正的正义之树的。即便那棵树现阶段短期内看似是正义,即便那棵树披着正义的外衣,依旧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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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白龙和古灵儿见这个智善禅师,除了“会动的死人”这一个诡异点之外,其他的都是蛮正常的,也废旧放下心来。更何况现场还有叶枫在呢!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于是白龙上前问道:“喂,小辈,问你个事。”
叶枫无语地笑了笑,不过白龙并没有说错,如果忽视白龙的节操,单纯按照年龄来说的话,在场的所有人都是白龙的晚辈,所以白龙并没有叫错。其实自己也不喜欢叫白龙前辈为“小白”的,这种叫法对于前辈来说,很没有礼貌。但是架不住白龙胡搅蛮缠,一定要自己那么叫她。而叶枫也不是什么迂腐之人,小白就小白吧。
智善禅师道:“前辈请讲。”
白龙问道:“你是怎么被人整得跟个腊肠一样的,你是这么希望的吗?”
薰儿和古灵儿都有些瞪大了眼睛看着白龙,而叶枫也觉得,叫小白还是叫对的。不然叫这么一个节操丧尽的家伙为前辈,自己的脸面早就第一时间丢光了。
智善禅师看了眼叶枫,道:“叶施主可否稍等片刻,等贫僧回答完这个女施主的问题,再来取老衲的性命。”
叶枫道:“大师请便。”
之前叶枫和其他人说过,他要破坏这个支撑点。而这个支撑点的核心很明显就是这个和尚。那么杀这个智善禅师就是必然之事。
但是这样就有个问题了:既然禅师是必须要杀的,那么叶枫为何要慢慢走过去?明明叶枫可以瞬间完成的事情,叶枫为何要拖那么长的时间?
只听智善禅师一字一句慢慢地述说着自己的故事,或许是因为他的嘴巴和舌头太干涩的缘故吧。
原来智善禅师年轻之时,作为苦行僧,四处游历,渡化世人、宣传佛家。那时候,维兽横行,灾疫肆虐,百姓饥苦。智善禅师不惜把自己仅剩的食物分给灾民,还在饥饿和灾疫中,用一身佛法和医术救治了无数的人。
到了这里,薰儿三人心中明白了,叶枫为何对这个和尚礼敬有加。叶枫从来不会因为对方的实力强大而趋同,也不会因为对方弱小而心生鄙夷轻视之意。但是他却会尊敬每一个品格高尚的人,无论对方的实力如何。虽然说叶枫十分不喜欢佛家和和尚,但是那不代表,叶枫会因为群体,而讨厌其中每一个的个体。很明显,这个智善禅师,叶枫是很尊重的。
所以即便为了让虚无空洞关闭,最后一定要杀掉智善禅师,叶枫也一定要脚踏实地一步一步地来到这个庙宇,以示对于禅师的尊重。
毕竟叶枫早就看穿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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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善禅师守护了所有的人,更因为禅师的能力,他可以展开结界,保护所有人免受维兽侵袭。而智善禅师因为这些善行,被人们尊称为“活佛”、“圣人”。但是当禅师渐渐年迈,佛法之力衰弱之时,结界也开始变弱。于是所有人都请求禅师在此时死去,他们会为禅师塑金身,那样,禅师就可以保持这种状态下,张开结界,永远保护世人。这个也正合了佛家教义“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最终禅师答应了所有人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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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薰儿、白龙和古灵儿都感到一阵恶寒。那些人尊称对方为“圣人”,再要求“圣人”为了所有人去死,这分明就是道德绑架。三女均是为那些自私自利、贪婪的人心人性感到恶寒。
叶枫在聊天群里面说道:“如果说人会对未知感到恐惧,那么人心的恶会以何种欲望的形式出现,才是这个世上最大的未知,所以人心才是最可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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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智商禅师在众人的守望之下,把自己装进了大缸里。当合好盖子后,就仅用一个竹筒连到外界呼吸透气。这样十天半月食不沾、水不进,使腹肠空空,体内脂肪和水分减少,这为死后保持肉身奠定了基础。但是原本这些是为那些大限将至的高僧准备的才是,谁能想到会直接“活葬”的啊!
大师坐在缸里,不停地摇动铃铛来提醒大家,一旦铃声停止,就代表他已经死去。而之前禅师救过的人,则在外双手合十,不断地祈祷,禅师能顺利圆寂,为了他们自己能永远安全下去。
这就是叶枫讨厌佛家的原因,因为他们用“利”,来让更多的人信仰佛,而智善禅师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这种做法的一个牺牲品。
而这个做法本身已经近乎于魔的做法了。因为只有魔才会去利用人的欲望去达成一件事。因此,叶枫常说“佛魔一家”的原因就在于这里。何况没有魔,没有灾祸,人们又怎么会去烧香拜佛。没魔就没佛。不过说到“魔”也是有趣,因为智善禅师面前站着的就是这个世上最强大的“魔”,而且还是个魔王。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在这个黑暗又狭小的大缸里,本就衰老的禅师,身体愈发衰弱。被称为圣人的他,却在死亡来临的那一刻,产生了迷惘和恐惧。于是在后悔的一瞬间,铃铛掉在了缸底。不再发出一点声音。
智善禅师圆寂了。
虽然智善禅师的亡骸最终也顺利被塑金身,成为了肉身佛。但本是得道高僧的他,在死后灵魂堕入了无尽的黑暗和迷惘之中,得不到救赎,本该渡化别人的他却不能自渡,这,何尝不是一种悲哀呢??
但是忽然有一天,一个声音告诉他,他也是可以憎恨。那个声音可怜他,可怜那个被尊为圣人,不被允许有迷惘和烦恼的智善禅师。在那个声音伪善的安抚之下,禅师空洞的内心暂时得到了填补。于是人们发现,禅师的金身消失不见了。
而那一刻,禅师的灵魂变成了迷惘的怨恨的亡灵。
再后来,那个声音告诉禅师,需要他成为虚无空洞的支撑点。而禅师也很清楚,那就意味着,这样的话,如果有人要关闭虚无空洞的话,他就有可能被杀掉。
但是禅师最后还是自愿地答应了。
说到这里,智善禅师看着叶枫道:“叶施主,贫僧自幼苦修佛法,没想到临死之死,千年道行一朝丧尽。我是死有余辜,罪有应得。请叶施主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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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聊天群里面,叶枫叹道
“这个智善禅师是在求死赎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