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公园里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夜色更深了。
纪灵初好像喝醉了,软绵绵地躺在长椅上,浑然不知道危险的迫近。
“嘿嘿,真是个好孩子呀......”
古怪的拾荒老头竟然又一步步地走了回来,嘴里念念不休,身后还有一位穿风衣的青年男子。
此人正是从土澳归来的铁树,面色如水,一言不发地紧跟着。
他从铅矿地底取回“零号封存物”后,一刻没有停歇,又携同他口中的“理事长”,对目标人选从行最终确认。
拾荒老头踱步来到纪灵初身前,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双目射出两道摄人的精光,瞬息不移地盯住少年的面容五官。
仿佛在品鉴稀世珍宝一般,情到深处不禁陶醉地摇头晃脑。
过了数十秒,老头终于忍不住,颤抖地伸出双手,在少年身上从头到脚摸索起来。
小心翼翼,一寸一寸地揉捏,形态猥琐。
若非没人看到,否则一定会认为老家伙是个变态。
纪灵初面色如常,呼吸均匀,老头在空中随手一抓,拍向其胸膛。
其心口处立刻鼓起一个鸡蛋大小的肉球。
肉球隐现口眼鼻,似哭似笑,在老家伙的手势牵引下,游走弹跳,并伴随着一阵“噼噼啪啪”的响声,画面恐怖诡异。
肉球最后来到丹田部位,形成一个旋涡。
旋涡中透出微光,逆时针不停快速流转,数息之间,肉球慢慢消融,最后化为乌有。
“没错,绝对没有错!”
“你看,这具身体气若虚海,滴血不沾,寸精不索,就是千载难逢的‘不二骨’啊。”
老头有点癫狂了。
身后的铁树闻言,面色微松:“这么说您确认了?”
老头收回手,意犹未尽。
幽然道:“糜骨成灰无二两,命里处处是空门,至尊至卑的无双命格,除去传说中的那一位,眼前这个小子是第二个。”
铁树低声问道:“理事长说的那位,是指太公,姜直牙?”
“正是,”老头回答:“这位辅佐胄武王灭亡殇咒的千古名臣,在遇见希伯侯姬畅之前,半生寒微,一事无成,待一朝执掌封神榜,即兵推天下,杀得人头滚滚,屠仙灭神,肃清天地邪晦,成就了百无禁忌之名。”
“姜直牙如何能主持封神,为何不是别人?”
老头自问自答:“正因其命格就是贵不可言的‘不二骨’啊,据传此种命格兼具遁空、照神、破妄三大天赋,这小子又如何,真是让人期待啊。”
“想不到他有这样的好命,真是没有天理。”铁树露出古怪的表情。
“也不尽然,‘不二骨’为空中之空,虚之又虚,天生无法修行。再者最遭鬼神觑觎,因其肉体是绝佳的容器,出一个不易,活下来更难。”
“不可能吧,我详细调查过他的过往,平平无奇,除了瞎练过两天花拳绣腿,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你是在怀疑我的眼光?”
铁树额头滴汗:“只是觉得不可思议!”
“是吗?”老头随意道:“或许这小子天生命硬吧。”
“呃......!”铁树有点无语, 又问:“您估计他进入魁门的机率有多大?”
“凡事没有绝对,谓器世间山河大地及一切有为之法,迁流无暂停,终将变异,皆悉无常。我辈要做的就是在不稳定的世界中寻找确定性,我相信人定胜天,且看吧。”
铁树听后神色复杂,瞧着熟睡中恬静的纪灵初,说不清是羡慕还是憎恶,旋又郑重地说:“您放心,离最后的日子很近了,在万事俱备前,我会加派人手保护。”
老头收敛了神态,气势骤然威严起来,挥挥手道:“这次无常院做的不错,你也有大功,正所谓百年谋划,在此一举。”
“尽量不要打扰到他的生活,切记,在他踏出那步之时,需要秉持自我意识,如有抗拒,必将神魂俱灭。”老头回过头,指了指纪灵初说:“走吧,对了,你!把衣服脱了替他盖上。”
铁树愣了一下,表情尴尬,但还是依言照办了。
然后跟在老头身后,双双消失在夜幕之中。
纪灵初睡得很香,安详如孩童......其实他本来就一个孩子。
......
更晚一些,当夜色浓如墨的时候,铁树出现在一处垃圾填埋场。
这里是苍蝇、老鼠和蟑螂的伊甸园,臭气冲天,污物横流,各种垃圾、废弃物层层叠叠,形成一座绵延数百米的小山。
在这座小山的边缘停着一辆巨大的挖掘机,前车大灯已经打开,雪白的灯光在黑暗中冲刷出一道光明的通道。
在光明之中,却上演着人间最丑陋血腥的一幕。
两个团伙正进行火拼,十几人持刀互砍,追逐撕打,呐喊惨叫,有的放肆暴虐,有的已经倒在了血泊里。
铁树蹲在挖掘机顶上,冷漠地扔下一塑料袋垃圾,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唉,只不过扔个垃圾,想不到看到一大堆垃圾。”
“叫我怎么忍,怎么忍?”
话语刚落,一个剧烈的声响从他胸口传出来。
“砰!砰!砰!”有若战鼓,激越的鼓点一声比一声高昂......
这是心脏在狂跳,已经超越了人类所能承受的极限。
一颗拳头大圆球在其体表猛烈撞击,极力想破体而出,形成瞬来瞬去的可怕鼓包。
却又被一层淡淡的金光裹覆,始终无法突破最后一层皮肉......
而他的面颊上有数道水蛭般的紫色血管时隐时现,双目充血,已然狂暴。
下一秒,铁树倏地跳落地面,疾风一样冲进了混战的人群,身体好像染上了一层血光。
凡是被他近身之人,无不在爆出一团血雾后无声无息地倒下。
连续扑倒三四人之后,混战双方才发现情况不对劲,剩余的人像吓破胆一样四处奔逃......
铁树并没有去追,像孤狼一样兀立在原地,发出凄厉的长啸......
第二天,纪灵初醒来之时已是日头高挂,身边放着一件不知来源的风衣。
一些晨练的大爷大妈们正准备打道回府,路过之时免不了指指点点。
他沮丧地捂着脸,心里想:“我这是喝了多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