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花灵们安排给自己的树洞后,芙宁娜洗漱完便与阿芒迪娜一同躺在了床上,海薇玛夫人则是拿着故事书坐在床边缓缓地为她们念起了故事。
忙了许久终于消停下来的芙宁娜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可她身旁的阿芒迪娜却翻来覆去愣是睡不着。为了不让阿芒迪娜影响芙宁娜的睡眠质量,海薇玛夫人只好以平缓的口吻给阿芒迪娜讲寓言故事的方式哄她睡觉。
每当海薇玛夫人说完一段话便跟阿芒迪娜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两秒,望着芙宁娜柔和的睡脸,两人只好心照不宣地干耗了对方一整晚。
当芙宁娜醒过来的时候,耳边正好传来海薇玛夫人平缓的朗诵:“少女见状大惊,连忙说:‘哎呀!你一头驴子,也敢在人们面前耍花招?快拿我的棍子来,我要将这个家伙赶回磨坊里!’”
芙宁娜还以为自己没睡多久,有些疑惑地翻了个身,却正好看到阿芒迪娜明亮的眼神。
“芙宁娜大人!您醒了?”
阿芒迪娜惊喜地蹦了起来,却被拿着故事书的海薇玛夫人一把摁回了床上:“看到向自己挥舞的棍子,驴子立刻就不出声了。”
海薇玛夫人看了一眼睡眼惺忪的芙宁娜,随后便认真地将故事的最后一行念完:“这个故事是说,打算模仿别人来刻意掩盖本性,到头来不仅徒劳无益,反而会为自己招致害盈。”
芙宁娜感受到海薇玛夫人严厉的视线,误以为还是深夜,只好闭上眼睛继续装睡。
海薇玛夫人收起故事书后误以为芙宁娜还在熟睡,误以为是阿芒迪娜搞小动作将芙宁娜吵醒的她很是不满,一把便抓起阿芒迪娜走了出去:“阿芒迪娜,你睡不着我可以陪你,可你怎么可以吵着芙宁娜大人睡觉?”
听着渐渐远离的声音,芙宁娜松了一大口气——毕竟海薇玛夫人可喜欢抓着不守规矩的人唠叨一通了,看来阿芒迪娜是要遭殃了...
芙宁娜本想睡个回笼觉却怎么也睡不着,只好小心翼翼地起床偷偷摸摸地走出树洞...随着一缕阳光映入眼帘,她才发觉自己对时间的感知太过迟钝了,连自己睡了多久都有些搞不清楚。
芙宁娜伸了一个懒腰便缓缓走出树洞,恰好看到不远处的花灵们在阳光下正忙碌地做着什么,好奇的她便靠了过去。
“芙宁娜大人,早上好!”
花灵们发觉芙宁娜的到来便热情地向她打招呼,芙宁娜在点头回应的同时也看向了她们围着的长桌,那里放着好几个比花灵们身体还大的铃铛。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注意到芙宁娜以后花灵们全都放下了手中的工作围了过来,其中一位较为机敏的花灵主动地抢答了芙宁娜提出的问题:“这是花灵们选拔勇者用的灵宝铎,我们今天才将它们全部回收完毕呢!”
芙宁娜看向对方,脸上依然带着疑惑:“嗯?回收这个是要做什么?”
这时,在芙宁娜身后的一只看起来很是怯弱的花灵也壮起胆子开口:“纳帕特哥哥已经失去了勇者之力,这一次母树也损耗很大...我们得修好这个灵宝铎,这样下一次举行勇者选拔仪式的时候就很方便了!”
芙宁娜回过头去用鼓励的眼神扫了一眼那只花灵,随后温柔地朝她微笑着:“原来是这样...需要我来帮忙吗?”
看到芙宁娜如此温柔的神情以后,花灵们对芙宁娜的态度便没那么拘谨了。
正当花灵们想要拉着芙宁娜一同修复灵宝铎的时候,刚刚那位机敏的花灵却摇了摇头上前阻止了众人:“这点小事还是不用劳烦芙宁娜大人了...”
此时,被堵在外围的某一只花灵突然高声地朝芙宁娜喊道:“芙宁娜大人,原来您在这里啊!听说纳帕特哥哥在解读枫丹学者的研究笔记,不如您去帮他看看?”
听到这位花灵的传话以后,将芙宁娜团团围住的花灵才附和着提起纳帕特的事情。
“对哦,纳帕特哥哥自从拿到研究笔记就一直因为解读不顺利而一直烦恼着呢!”
“芙宁娜大人...纳帕特哥哥他自从回来跟大家说自己丧失了勇者之力以后就一直自己埋头努力想要弥补大家...其实我们都知道不是他的错,可他...”
“芙宁娜大人,能麻烦您帮我们劝一下纳帕特哥哥吗?”
在芙宁娜朝着传话的花灵点头示意的短短几秒里,花灵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向芙宁娜倾诉着她们纯真又善良的想法,温柔的芙宁娜只好等她们说完以后统一地给予她们回应:“嗯,我知道了。纳帕特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谢谢您为我们的付出...芙宁娜大人!”
芙宁娜对她们的感激有些手足无措,只好微笑着挥了挥手往纳帕特所在的树洞走去。她刚踏入树洞没几步,便看到地上散落了许多的笔记本和纸张,一时之间让她不禁怀疑自己来到了奥蒂莱那个研究小组的房间。
再往前走几步,芙宁娜便看到了在一地狼藉的房间里埋头翻阅笔记的纳帕特,她轻轻地咳了一声:“纳帕特?你在忙什么?”
听到芙宁娜的声音,纳帕特又惊又喜地回过头来:“诶?芙宁娜大人!您怎么来了?”
芙宁娜也没打算跟他客套,直接便提起了笔记解读的事情:“嗯...听说你这里有枫丹学者的研究笔记?我能看看吗?”
“啊,当然可以当然可以!芙宁娜大人,您请...”
看着纳帕特对自己流露出崇拜的模样,芙宁娜虽然有些不太适应却也表现得很是平静,她走到纳帕特所指的桌子前,随手拿起了一本日子便仔细地翻阅了起来。
这是一本研究笔记由一位名为‘雷内’的研究人员编写,尽管被称为研究笔记...可这前面的内容记录的大多是与学术研究无关的琐事,因而这一部分的内容芙宁娜并没有细看。
翻到中间的部分,笔记里便写下了他们对坎瑞亚遗迹的探索过程和对坎瑞亚科技的一些分析和猜测,芙宁娜不禁也回想起自己在精石铜城探索时的经历。
在芙宁娜看来,那些精密的机关就像是一道道复杂的谜题,是阻挡她前进的障碍。除此以外她并未能从这遗迹里发现更多的线索,可在同样的场景之下,雷内却能从遗迹遗留的一切痕迹里找出关键线索...甚至还将精石铜城深处的那个工坊的结构和能源通路完整地在笔记上绘制出来...
看着研究笔记上描述工坊的设计逻辑和实际用途的一词一句,芙宁娜不由得发自内心地佩服对方在学术上的造诣。随后她便带着尊敬的心情往下翻了下去,不料下一段的研究内容却与前面的遗迹探索截然不同。
接下来的这一大篇叙述,是雷内对灵光之力的分析与探究...里面夹杂着很多公式和推导过程,让芙宁娜看得云里雾里。虽然芙宁娜无法理解他的推导过程,却不得不为他得出的结论感到震撼。
雷内认为灵光之力不仅是世界之外的力量投射到提瓦特大陆之上的影子,还与深渊的力量具有同一层次的位阶...而这两种力量在提纯以后还能产生湮灭反应,在爆发出巨大能量的同时相互抵消...
他在笔记中写下的这些结论,前半部分是芙宁娜亲身经历以后却没能参透的事实,后半则是她在对手的提醒之下才意识到情况...
而雷内...他不过是调查了这附近的遗迹与万种母树的情况便能推导出这些...能够颠覆常人理解的结论...
芙宁娜闭上眼深呼吸了好几口,心情才终于平静了下来。她不得不承认,雷内这位学者确实是世上绝无仅有的天才。若是能够得到他的帮助,改变预言的结局也许是可行的...
怀着期待和尊敬,芙宁娜翻开了下一页。
这一部分的研究与前面提及的内容大不相同,这一阶段雷内只是记录了坎瑞亚人从元素生命里提取元素力作为供给机械能源的相关研究先例。可这些例子里有不少让芙宁娜感到眼熟的设计逻辑与能量算式,她很快便回想起来...自己前段时间通过的那个允许以荒芒能量驱动的发条机关代替部分人工进行生产的法案里也有相同的内容。
考虑到这位雷内所写的笔记用的都是枫丹的文字,芙宁娜不免开始猜测起他的身份。尽管她从未听说过枫丹科学院里有‘雷内’这一号人,但考虑到笔记已经有些年头了...这位学者即便过世了也不奇怪...
至少,他这一段对于坎瑞亚提取能源的研究是为枫丹科学院的发条机关工程做出了贡献的。
想到这一点以后,芙宁娜的心里涌起了一丝欣慰...也许雷内还有后继者在枫丹科学院里继续着这些研究...
怀抱着期待,芙宁娜又往下翻了几页。
这一段叙述并没有记录他的近期的研究成果,反而写下了他与叔叔的争执,以及那份想让弟弟活下去的心情...
芙宁娜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了他在研究日志里写下的一句话——只要能够达成目的,力量没有对错之分...
芙宁娜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句话,细细品味着这位天才此时的心情。在她看来,这句话充满了不祥的气息,就像是为接下来那些让人不寒而栗的研究作为铺垫的开场白一般,充满了疯狂与偏执的话语。
而接下来的内容的确像芙宁娜所想的那样,即便是天才雷内也会在溺亡之际抓住那一根毫无作用的稻草...
为了让弟弟活下来的雷内、与愿意为兄长的研究而献身的雅各布...他们以坎瑞亚流传下来的方式人为地沾染了深渊。从结论上看,雷内的研究很成功,染上病疫本该就此离世的雅各布依靠着深渊的力量活了下来。
看到这些记叙的芙宁娜心情十分复杂,她的脑海里回想起小水滴对沾染深渊的警告,心里浮现出一个疑问:若是他们知道沾染深渊的下场还会选择这样做吗?
随后芙宁娜又无奈地甩了甩头,按照她看了这本研究日志以后对雷内两兄弟的理解...即便他们知道未来可能会出现何等悲惨的结局,也会用尽全力抓住现在...
毕竟,如果不抓住那一根救命稻草...就等于主动地放弃了自己的生命。面临绝境之时,所有坚韧的人都会选择不顾后果地拼死一搏...
尽管芙宁娜对兄弟二人的境况有些于心不忍,但她还是为了见证他们的悲剧而翻开了下一页,可接下来的内容却出乎了芙宁娜的意料。
在雅各布的情况稳定下来以后,雷内在研究深渊力量的同时也在进行着一项涉及世界法则的特殊研究。
他继承了坎瑞亚人对雷穆利亚王国的研究,从中发现了能够推演世界命运的算式...而他根据这条算式得到了世界终将毁灭的结论。
看到这一段文字的瞬间,芙宁娜整个人僵住了。
如果芙宁娜没有见过‘它’,也许能够对雷内的研究和推导一笑而过...可她知道,雷内的结论是正确的。不同于从‘它’口中得到结论的芙宁娜,雷内通过算式清晰地看见了那个被毁灭的未来到底是何等景象...
在惊讶之余,芙宁娜也为人类能够察觉这等世界级别的危机感到庆幸,她很好奇像雷内这样的天才对于这样的危机会是什么样的看法。
心急的芙宁娜没有细看雷内对推演的反复验算,而是连翻了好几页找寻雷内对于这个世界级危机的看法和解决思路。
连着翻过了二十页,芙宁娜才终于看到了雷内写下的充满绝望的文字——除非加入新的变量,否则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毁灭的未来。
芙宁娜还未来得及失望,便看到雷内在这一页最下方写下了新的问题。
如何让人类抵抗这一次足以毁灭世界的冲击?
看到这位天才似乎有着自己独特的思路和方案,芙宁娜便迫不及待地翻开了下一页,可怀揣着希望的她却没能从这份笔记中看到属于人类的曙光。
1.通过接触深渊让人类完成类似雅各布那样的进化,就能在毁灭的世界里幸存下来。(已经通过对雅各布的身体实验证明了深渊的力量能够让肉体在极端环境下完成正常的生命活动)
2.模仿雷穆利亚的做法,将人类的意识从肉体里分离出来融合为一个整体,再用不畏惧毁灭的容器保存这个集体意识,这样也能让人类逃过毁灭的命运。(但雷穆利亚采取的手段过于粗暴,需要另想办法提取人类的意识)
芙宁娜难以置信地盯着那两行文字,那颗燃起了希望的心就像坠入了冰窖一般瞬间变得无比寒冷。
在她看来,雷内列举的这两条道路于人类而言都不过是自我毁灭罢了。
否定了雷内的救世之道以后,芙宁娜的心中又一次被绝望覆盖。
像雷内这样聪明绝顶的学者即使发觉了世界的真相,却也没法提出真正能够拯救所有人...拯救这个世界的方案...而比雷内愚钝的自己又能做到什么呢?
芙宁娜很清楚,论学术、论才智自己都远远不及雷内...可她也并非一无是处...
也许现在的自己还做不到拯救世界的壮举,可自己已经成功地将阿芒迪娜从深渊桎梏中拯救了下来,也将受到深渊威胁的甘露花海保了下来...如果能够一点一滴地改变一点一滴地成长...
自己是不是也能像歌剧中的主人公一样披荆斩棘完成毕生的夙愿?
想起自己曾经看过的无数歌剧,芙宁娜微笑着坚定了自己的信念——作为一出戏剧的主人公,旅途的过程总不会一帆风顺,而他们之所以能够到达终点,是因为他们持之以恒永不退缩...
在内心激励完自己以后,芙宁娜便放下了笔记,开口询问起一旁的纳帕特:“纳帕特,这本研究笔记...我可以带走吗?”
纳帕特点了点头,笑着回答:“当然可以,毕竟我也不太能看懂枫丹的文字...很难读懂上面到底写了些什么。”
芙宁娜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而是看向了纳帕特手上的资料。
纳帕特完全没发现芙宁娜的视线停留在自己手上完全拿反的资料上,他不解地歪了歪头向芙宁娜询问道:“芙宁娜大人?您是还有什么吩咐吗?”
回想起花灵们对纳帕特的担忧,芙宁娜便装作不经意地跟纳帕特搭话:“说起来,那个时候你跟克林索尔达成了什么样的约定?”
提到这件事,纳帕特的情绪一下低落了不少:“他说只要我放他一命...他就将他知道的情报告诉我。虽然他将情报都全盘托出了,但我并没有遵照约定放过他。”
纳帕特的语气里表现出芙宁娜从未见过的悲伤,不知所措的她只好沉默着看向对方,而纳帕特却在这一瞬间情绪崩溃地哭了起来。
“我...这是我第一次说谎...”
“芙宁娜大人,像我这样的花灵...真的能够留在花海吗?”
望着纳帕特满是泪水的脸,并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的芙宁娜只好安静地倾听对方心中压抑已久的心声。
“如果不是我的盲目愚蠢,也许兽潮根本不会爆发...同胞们不会惨死...矫论团的大家也都能活得好好的...”
“可我却让这一切...都毁了。我...我既无能又轻敌,害您陷入了险境...又在危难关头将一切都交付给您...”
“结果...到最后还违背了自己曾经立下永远不对人类有所欺瞒的誓约,用谎言欺骗了别人...”
“我...也许就是花灵的耻辱吧...”
纳帕特断断续续的哭诉让芙宁娜渐渐了解到他的心情,她温柔地掏出手帕轻轻为面前这只沉浸在自责的花灵擦去了泪水。
“纳帕特,你不能只看着过去...要看向未来。在这次的事件里面,你确实因为自己的天真被有心之人利用了...我不否认这是你的愚钝。”
“可是,活在世上被骗、被利用是常有的事...即使是聪明的人类、无所不能的神明也会有被骗被利用的时候...”
“所以,被坏人欺骗的你并没有错。再说了,在发现异样之后,你也第一时间负起责任尝试去解决问题了,不是吗?”
纳帕特摇了摇头,眼眶里依然满是热泪:“我...不仅没能解决问题,还差点连累了您...我留在这里只会给花灵蒙羞...”
“纳帕特,你该反思的不是自己给花灵们带来了什么样的耻辱...而是怎么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
“只有你变得强大,才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不是吗?”
“你可是除祖尔宛以外第一位成为勇者的花灵...可不能在这里自怨自艾,甘露花海依然需要你,以后的花灵勇者也会需要你的指导...”
“承认并原谅自己的不足,勇敢向前吧,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