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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夏以来到至今,南方大部分地区仍旧处于气温炎热的雨季,而北方已有很长一段时间滴水未下,八月的一日,一场忽如其来如同泼水般的豪雨说下就下,以雷霆之势结束这场长达三个月的干旱。

这场雨没有好不好之说,春耕夏种特别需要水的时候早就过去,如今还不到秋收,这场大雨并未对庄稼产生多大影响,只是暂时解去百姓日常用水之急。

如今山单周围的田地已不同于往日,不再是一望无际的麦粟,而是多了大片大片的露白。

那是已经裂开花苞的棉花地。

官府极其重视这第一茬棉花,县令大人更是时时刻刻在关注地里的情况,不断派人下地督耕,视察棉花的生长情况。

其中棉花地占比最多的当属纪清越极力扶持的李家村,那里的农户但凡有田的,都会去县衙领种,没地的也会想方设法去李家借棉花种。

李家人把家里的地全都整合一遍,他们一家十几口人,几十年里的四代人一共领得四百亩地,里边大部分都是需要自己开垦的露田,期间因为各种原因致使他们陆陆续续卖掉一百多亩土地,还有官府收回一部分耕田,如今只剩下不到三百亩地,而这两百多亩地里,只有不到一半的土地适合耕种,其他的不是山地就是荒漠盐地,根本不能用来种庄稼。

官府实行两税,夏收钱税秋收粮税,都是以人头算税额,除了不满三岁的稚童不能算作“人”外,其余的人头都是一份税。

三郎有秀才身份可免去赋税,兵改后二郎当兵也不用缴税,算下来家里总共要交两次九份人头税。

这一百多亩地里,占比最多的下等地,上等地只有不到四十亩。

如今要种的麦粟和棉花,关乎他们一家人的吃和穿,必须要慎之又慎。

李阿爹和李阿翁春耕前商量许久,终于定下今年的耕种计划。

因为家里还有存粮,还有二郎要成婚、三郎要科考这两件大事都少不了花钱,所以他们决定尽可能多种些棉花,留够自家用后,无论是卖给官府还是卖给收货的商人,都是一笔不错的进项。

今年的秋收注定十分忙碌。

每当众人望着地里渐渐晒干的棉花,都忍不住赞叹纪清越培育出来的种子,尽管每家每户种出来的棉花品质参差不齐,但没人敢质疑种子不好,棉花之所以良莠不齐,全都是因为施肥量不同产生的影响,只要棉花顺利出芽茁壮成长,在农人们眼里就是成功。

棉坊顺利落成,工匠根据李阿翁上交的纺车和织机图纸,改良出更适合纺织棉花的机器,李阿奶带领家里的女人进到棉坊,教导织工们如何纺线织布弹棉花做棉被。

将来不仅仅只有这座棉坊,县衙会在各地建立棉坊,以保证棉花顺利推广和从百姓手里收购棉花,以制成士兵的衣物送去兵营和边关。

李阿娘只要去棉坊,就会带上锦娘,不仅让她学着管理棉坊,还向县令夫人的人请教学习管理账册,为的就是做棉坊的管事人。此前纪清越不仅几番指定人选,还提供棉花,这已经是帮他们铺好一段路,只要他们再努力一把,就能做成以前不敢想也做不到的事。

秋收在即,这一场大雨带走北方的热气,秋意就是在这场雨后渐渐变浓。

一家人为盛大的秋收提前做准备时,远在边关的李长祥则已经带着队友深入草原。

茫茫的草原人迹罕至,秋季到来草原刮起一阵阵干燥的黄风,稀疏生长的青草不再青绿,从草尖到草根渐渐枯萎。

队伍里的杨小来算得上半个草原人,母亲嫁给汉人后他们一家还在草原里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后来才离开草原过上定居种田的日子。

杨小来骑马走在最前方,此时他们正在穿越一片半草原半荒漠地带,面对渐渐飞起的沙尘,他指着前面的一个方向不断朝身后打手势,走在后方的三人立刻紧紧追上去。

风起黄沙,短短时间内就将天空遮盖得不见一丝光线,四人用头巾将口鼻遮掩严实,骑着马在漫天黄沙里艰难穿行。

四人终于到达一块巨石后边,下马后立刻将马匹围成一个圈,用布罩着它们的脑袋,他们四人则缩在圈里,等待风沙过去。

不知过去多长时间,突然卷起的沙尘暴终于停息,干燥的草原里不听一丝风声,四人见状立刻从沙子里站起身,清理身上和马匹周围的沙土。

李长祥下令休整一刻钟,自己则与杨小来探讨接下来该怎么走。

深陷茫茫草原,学会辨认方向寻找食物和水源是游牧民族的基本生存技能。

“队正,黄沙掩盖地上的足迹,如今我们只能根据太阳判断方位,他们最后消失的方向是西北,我们是否要追上去?”杨小来根据头顶上的太阳很快就辨认出方向,给李长祥指明敌人消失的位置后,询问该如何定夺。

李长祥拿出舆图,他们在虎头关准备行李时,同时也在等待回纥人再次发动进攻的消息。终于,他们收到一条军报,回纥又在骚扰距离虎头关几十里的一处关卡。

于是,李长祥立刻带领四人赶向那处关卡,他们不为支援,而是悄悄出关,潜伏在关外,观察那一小支回纥骑兵。

回纥若是没有发动大规模进攻时,受害的通常并不是大黎,而是与大黎关系友好愿意归顺大黎的草原部落,他们受到回纥骚扰和掠夺后,就会到附近关卡寻求大黎庇护。

当大黎出兵后,这百来人的骑兵立刻闻风而散,回到深深的草原里。

只要回到草原,回纥骑兵就像鱼儿回到大海,一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长祥四人早就盯紧这伙人,当他们逃回草原后就立刻紧随其后,追着他们留下的踪迹远远跟在他们后边,十几里的距离不会叫他们发现,也不会跟丢。

没想到起了这场沙尘暴。

如今他们四人已是几乎日夜不休地在草原里追了十几日,从关卡出来后,连续穿过敛苍山后的三个沙漠和戈壁,一路向西北追。

深入草原后,李长祥才知道草原是那样的广阔,莫说百来人的骑兵,就是上万人的军队在草原里行军,也很难被发现。

舆图的精度并不高,只能根据上边画出的几条山脉大致判断方位。

“队正,我母亲与我说过,草原人冬季前都会前往新草场,那里的草场通常在三面环山的山谷之中,我瞧这里很有可能。”杨小来指着舆图上一处三面环山又有湖泊的地方。

李长祥怎么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可大黎舆图已经标出这些位置,就表明他们的斥候已经去过这些地方,已经被打探过的地方,回纥人不可能这么不谨慎将大本营安置在那里,山谷开口还直挺挺地向着南方,即使是好地方回纥人也不可能停留。

依照他们现在的速度,到达舆图上标注的山谷还要几日。

反正山谷也在西北,去看看也没什么问题,再往下地图就再没有标注了。

“莫说这处不是回纥的草场,单看有水源这点,他们再往北走就必须经过这里。”李长祥收起舆图,明确方向后也赶紧拿出干粮填饱肚子。

一连追了两日,一路上他们能感受到草原和沙漠之间在相互搏斗,随着越深入北方,越能感受草原的顽强与沙漠的强大。

沙漠无时无刻不在移动,一点点吞噬周围的草原。

距离山谷还有大约一日路程,如今夜幕快要降临,四人正埋头赶路,队伍前方的李长祥忽然勒住马绳,举起手示意队友立刻停下。

其余三人立刻警戒,环顾四周。

唐开德望了许久,没发现什么异常,他走向李长祥马边,禀告道:“队正,一切安全,并无情况。”

李长祥指着前方的天空:“方才前方的天上掠过一只鹰,我瞧着很像几日前跟在那伙回纥骑兵身边的信鹰。”

杨小来和冯盈满听后露出震惊的表情,吃力的望着李长祥指的方向,越来越暗的天上什么也没有。

“方才只是在天际线附近盘旋,如今已飞向山谷,瞧它的飞行姿态,看上去并未发现我们。”李长祥坐在马背上,裹着头巾只露出一双眼睛,看到信鹰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他们的方向是对的,那伙骑兵此时就在山谷里。

于是,他立刻下令今日不再追上去,而是就地休整一夜,明日再追。因为他们与回纥的距离很接近危险线,回纥人放出信鹰就表示他们正在停留休整,需要借助信鹰广泛的视野范围为他们盯梢。

要知道信鹰一旦飞上高空,就能轻而易举的发现将近百里外的敌人。

四人放开马儿,任由它们在周围攫取草根,他们则坐在地上就着冷水吃干粮。

为了避免被发现,他们谨慎地没有燃起篝火,就这样背靠着背裹紧披风,坐在地上相继守夜。

天才刚暗下来,此时还不到入睡的时候,四人就聊起天来。

四人之中,只有李长祥还未成婚,年纪最大的冯盈满已有个孩子,杨小来和唐开德也各有两个孩子,每当闲下来,他们最想念的就是家人。

提起当兵的原因,三人都是被一等兵的福利吸引,只要立下军功,当兵也能轻而易举地养活一家人。

“队正,听说官家每隔几年便会在一等兵里挑好的,前往长安城当禁军?”

李长祥知道这个消息,正式的应该是每隔两年官家就会从大黎各个节度使的一等兵里挑出最优秀的那一小部分,加入官家亲自统管的金吾卫,担任守卫都城的职责。

这就是其中一种晋升通道,待遇只会比一等兵高,而且听上去比当一名边关士兵高大上多了。

长安城,万国来朝,一个人人向往的地方。

唐开德哼道:“听说长安规矩多的很,处处是要命的贵人,这不能惹那不能做,我才不愿去长安受那窝囊气!待在边关建功立业多好!队正你说是罢!”

李长祥笑道:“我是一定要去长安的。”

没想到自家队正与普通人一样不想留在西北,唐开德大喊看错人了!

冯盈满看到旁边的李长祥又从胸前的褡裢里拿出药膏,脱下头巾就要往脸上涂,他开玩笑地打趣:“队正,你这疤在杀敌时威力十足,把那帮孙子吓得屁滚尿流,我看留着倒也还不错……”

唐开德骂道:“你是成家了,队正还未成婚呢!”

冯盈满一想也是,李长祥脸上的疤在战场上能吓死那群回纥人,回家了肯定能止小儿夜啼,万一吓到他那还未过门的未婚妻就不好了。

杨小来好奇地问道:“队正,你家与你定的姑娘是怎样的人?”

唐开德追着说:“你成婚时定要请我们几个去热闹热闹!”

“是是是……一定请各位到场!”李长祥并未挑明他的另一半同样是个男子,只得一边在脸上抹药膏一边答应,事实上他是真心想请这三位好友参加他的婚礼的。

“队正,你还未说那姑娘是怎样的人呢!”

“他啊……是一位奇人。”

“奇人?如何算得上奇人?可是脾气古怪?”

“不是,他性格很好,博学多识,见多识广,落了难才意外来到我家……”

被李长祥称为博学多识、落难后才来的纪清越已经在怀远坊里待了几日。

能出来的时候就在坊内四处闲逛,不能出来时就在破庙里找个地方把画纸藏起来,然后回到画里种种地、喂喂鸡鸭,过着正常的生活。

这几次,纪清越了解到,住在怀远坊的胡人大多来自波斯和大食的西域国家,少部分掺杂东边国家和东南边国家的人,更甚者还有被称作昆仑奴的黑人,他们大多是马口行里等待交易的商品。

这段日子,纪清越不仅致力于研究胡人,还从胭脂铺子里买到一盒画眉的青黛和作为粉底的米粉,打算为随后的计划做准备。

当日,他回到画里,将一支铁钎放进灶膛里加热,利用铁钎的热度将笔直的长发卷成小小的羊毛卷,又试着把青黛和米粉混合在一起,用米粉综合青黛的颜色,使得黑色变淡,然后他把调和后的粉末涂到鼻子两侧和眼眶位置。

俗称鼻影和眼影。

这样一来,本就高挺的鼻梁在阴影的衬托下更加挺拔,眼眶看上去也更加深邃。

第一次从画里出来时,他被阿龙错认为“外邦人”,这都是得益于祖辈里有一位是外国人,使得他的长相带着一些混血感,通过化妆加强,这份混血感更加深刻。

若是变装后走在街上,没有人会认为他是大黎人。

语言上,还是有些困难。

即使不会说波斯语和阿拉伯语,英语也是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