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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还不等我绞尽脑汁想出什么可以补救的说辞,玄子的目光就已经从窗外的夜色中收回,不紧不慢地落在了我的身上。
竖瞳促狭地收缩了一下,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下巴,唇角扬起的弧度似笑非笑。
这副模样当真是云淡风轻,活脱脱就是一只看见猎物自投罗网的狐狸。
这个比喻让我忍不住在心底苦笑:这位确实就是只狐狸——还是那种带着九条尾巴的。
玄子漫不经心地开口:“只是方才,似乎有谁曾对在下说过——‘夜晚还这么漫长,何必急着离开’呢?”
被自己曾随口说的话语打了个措手不及,我一时语塞,只觉得胸口泛起一阵难以言说的郁闷。
玄子将我瞬间的窘迫收入眼底,那双金瞳中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满意。
连带着雪白的尾巴也在不经意间轻快地摆动了几下,随后又被骨节分明的手默默捋平。
显然,这只白毛狐狸对于自己终于能够扳回一局颇感愉悦。
然而很快,玄子又恢复了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他微微眯起眼睛,语气意有所指:“况且,若是在下就这样轻易离开了……”
玄子故意在这里停顿了一下,耐人寻味的目光轻飘飘地在我脸上扫过。
随后,他用一贯平静的语调补充道:“怕是有谁又要为那些没来得及说完的话而辗转难眠了吧。”
这只白毛狐狸的敏锐还是一如既往地令人头疼,直接一针见血地戳穿了我的小心思。
我忍不住轻叹一声,索性直接摊开双手,做出一个投降的姿势。
“好吧。”事已至此,我便也不再遮遮掩掩。
“除了刚刚那个信息外,其实我确实还有件事情想要和你商量。”
“只不过……”在刚刚耍了你一把后……
及时咽下一口唾沫,我连带着将那句带着几分挑衅意味的后半句话也一并吞回了肚子里。
心生几分心虚,在对上那双平静的金瞳后更是变本加厉,让我下意识地想要逃避。
于是,我干巴巴地接道:“刚才我想了想,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不说也罢。”
然而,玄子冷淡而不容拒绝地吐出了一个字:
“说。”
面对那只白毛狐狸冷硬的态度,我心里残存的那几分倔强在这一刻反倒死灰复燃。
“有什么好说的?”
我故作镇定地迎上了那双灿金色的竖瞳,试图用自己的气势压回去。
那双眼睛总是这样高高在上,仿佛能够看透一切,又像是在审视着什么,令人生厌。
随后,我摊开双手,自问自答般耸了耸肩:“没什么好说的,不是吗?”
玄子眼神微动,那双金瞳中掠过一丝转瞬即逝的寒芒,在温暖的色调中刺眼无比。
某种冷冽的气息无声无息地蔓延开来,整个房间的温度似乎都随之降低了几分,连炭火都无法驱散。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低沉冷淡:“在下只是希望能够确保,代理人殿下的选择,不会折损殿下的威严。”
玄子刻意“威严”二字上加重了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仿佛一定要让我听得一清二楚。
听他没事就把希珀尔搬出来压场子,我忍不住撇了撇嘴,心头涌起一阵不爽。
真是莫名其妙,什么话到了这只白毛狐狸嘴里,都会带上一层说教的味道。
仿佛只要披上公务的外衣,就连那种龌龊的窥私欲也成了冠冕堂皇的关切。
我本想借此机会呛他一句,让这只自以为是的白毛狐狸也尝尝被人戳穿的滋味。
然而理智最终还是占了上风,无声地提醒着我,这并非一个明智的选择。
更何况,就连我也清楚,自己所想做的那件事确实存在一定的风险。
于是,我深吸一口气,勉强将那点带着偏见的不快压下。
抬手拍了拍胸口,我故作自信道:“放心吧,我已经决定不去做那件事了。”
“所以——”我刻意敷衍地拖长了音调,“你的担心完全没必要。”
然而,这番说辞并未让玄子释怀分毫,那双冷峻的金瞳依旧注视着我。
他的语气不温不火:“只不过,代理人殿下,在下询问的可并非此事。”
说着,玄子垂眸,再次在盖碗中注入热水,利落地为自己沏了杯茶。
每一个动作都优雅得无可挑剔,就连倾倒的角度都仿佛经过精心计算。
若是不知情的人在旁观望,只怕会以为,这只白毛狐狸是真的在全神贯注地享受着什么难得的闲暇时光。
然而在这份从容不迫之下,那股意味却愈发危险起来。
昏暗的炭火映着玄子那棱角分明的侧脸,在暖红的光晕中投下深重的阴影。
就连那双平日里明亮漠然的灿金色竖瞳,此刻也仿佛蒙上了一层若有若无的血色。
就像是一个心怀恶意的女巫,正在我眼前一点一滴地调配着足以致命的毒药。
空气中弥漫着的茶香愈发浓郁起来,混杂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压迫感,以至于让人难以忍受。
在这漫长的沉默中,玄子始终没有再看我一眼。
他专注地盯着那泛着涟漪的茶水,仿佛真有大把的时间和耐心可以耗在这漫漫长夜里。
这般云淡风轻的态度悄然勾起了我内心深处的不快,甚至生出一股被刻意忽视的烦躁。
有些不耐烦地轻哼一声,我挑衅般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
指尖轻叩扶手,我托着下巴,故作轻佻道:“如果我执意不说呢?”
玄子缓缓放下茶壶,表情依旧波澜不惊,仿佛早已预料到我会有这样的反应。
薄唇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近乎轻蔑的弧度:“如果这就是代理人殿下的选择,那在下自然会选择尊重。”
似乎是为了应和这样无关紧要的场面话,雪白蓬松的狐尾随之在他膝上轻轻摆动了两下。
灿金色的竖瞳却微微眯起,在炭火的映照下隐约浮现出一丝令人心悸的冷意。
每一个动作都看似再随意不过,却偏偏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居高临下的傲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