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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一块早已碎裂的玻璃,仅凭碎片间微弱的依托勉强维系着形状,却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彻底崩塌。
愤怒如同烈火般在胸腔中燃烧,我猛地瞪大双眼,声音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你当时是在骗我?”
这句质问脱口而出的瞬间,我忽然被自己的愚蠢逗笑了。
那种荒谬的滑稽感几乎让我发疯——我究竟是有多么天真,才会对这条狡诈的蛇抱有哪怕一丝半点的信任?
它是谁?
它不是伊西斯那样可以依靠的朋友,更不是某只事事为希珀尔着想的白毛狐狸!
它是那个在伊甸园中诱惑夏娃偷食禁果的罪魁祸首,就是那个被古老经书描绘为谎言与诡计化身的魔鬼!
虚虚实实的谎言是它与生俱来的本能,真真假假的诡计不过是它尾中永不疲倦的玩物。
我早该认清楚的,自己不应该如此天真,期待着能够从蛇的口中获得全部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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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出乎我的意料,面对如此直白的质问,蛇并未用一副令人作呕的得意神色作为回应。
相反,它那双过于圆润的竖瞳中竟流露出一丝无辜,甚至带着几分近乎真挚的委屈。
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搁在它那典型的三角形蛇头上,却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戏谑与讽刺。
“代理人殿下,您这就真的是冤枉我了。”蛇用一种受害者的语气说道,姿态近乎卑微。
“在您当时询问的那个瞬间,我的确未完全理解自己究竟发现了什么,甚至连概念也不清晰。”
蛇轻轻甩动着尾巴,与其说是在试图驱散我的怒火,却更像是在无声地嘲讽着我此刻的愤怒有多么可笑。
它的语气愈发温和:“所以,我当时的回应,确实是基于自己当下的理解,绝非什么刻意的欺瞒。”
说到这里,蛇吐了吐信子,那副姿态让我联想到正在意犹未尽地舔着嘴唇的美食家。
“只是后来……当我开始逐渐回味,才真正领悟到自己究竟察觉到了什么。”
“就像一杯被尘封的陈年佳酿,越是能够耐得住性子去品味,越能体会到其中的香醇芬芳。”
佳酿?我在心中冷笑。
与其说是佳酿,倒不如说是足以毁灭一切的祸水。
尽管内心已经翻涌起无数讽刺的言语,但我还是强忍住了当场反驳的冲动,只是抿紧了双唇。
蛇似乎并不在意我是否会回话,只是又不紧不慢地吐了两下信子,像是在品味我无声燃烧的怒火。
“所以,代理人殿下,”它说,“若您执意要将这种情况称之为欺骗的话,那么恐怕世间处处都是谎言了。”
蛇的意思不言而喻:那并非刻意的欺骗,充其量只能算是一次无心的“误导”。
至于后来它为何不曾主动告知,不过是因为我从未就此进行追问罢了——多么完美的托词。
那双暗红的竖瞳依旧平静地注视着我,眼神中流露出的无辜与坦然,近乎能够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我迎着蛇的目光,冷哼一声,却也还记得:愤怒永远都不该是面对它的正确选择。
虽然很想逼迫蛇把所有秘密都倾倒而出,但若真由着它的性子,恐怕能借着那些无关痛痒的信息絮叨到天荒地老。
这条蛇最擅长的,不就是用这种方式消磨对手的耐心,从而让自己掌握一切的主动权吗?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压制着心头的怒意,但最终,还是忍不住嘲弄地讥讽道:
“你终究是一条彻头彻尾的蛇。”
然而,蛇对此表现得出奇平静,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我话语中的讽刺意味。
它缓缓摇了摇头,那姿态中既有几分无奈,又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怜悯,让人看了更加火大。
蛇垂下脑袋,似笑非笑的目光却始终落在我身上:“代理人殿下,您这话可就说得不够公道了。”
“我原本就是伊甸园的蛇——这一点,从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就没有隐瞒过。”
懒得再纠缠于它那冠冕堂皇的辩解,我直接冷冷打断:“得了吧,少在这里装模作样。”
不等蛇有所回应,我马上就抛出了下一个问题:“告诉我,在你的眼中,那股力量当时究竟做了些什么?”
蛇缓缓吐出信子,耐人寻味的目光在我身上游移打量,如同无数根滑腻得令人作呕的触手。
“代理人殿下,您应该早就意识到了一点。”它刻意拖长了语调,“那股力量并不属于童话镇。”
“就如您一样,承袭了‘世界上最后一只渡渡鸟’的身份,也并不完全属于这里。”
我双手抱胸,不耐烦地挑了挑眉,示意蛇跳过这些显而易见的废话,不要浪费时间。
然而,蛇对我的不耐似乎毫不在意。
它轻轻摇了摇头,眼神中流露出一种高高在上的惋惜之情,仿佛在看一个不懂得欣赏艺术的粗鄙之人。
“若要形容的话,那股力量倒像是一个开瓶器……”蛇继续往下说,“或者说,一个触发器。”
稍作停顿后,蛇才不紧不慢地补充道:“在它的影响下,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就这么简单。”
蛇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仿佛从深渊底部传来的低语,尾音悠远而晦涩。
那声音带着某种致命的魅惑,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一探究竟,直至坠入深渊。
“就这么简单?”所以我冷笑一声,警惕地直视着那双暗红的瞳孔。
谁知道这家伙究竟在那些暧昧不清的言辞间隐藏了多少玄机、布下了多少陷阱?
自己已经在那张虚伪的假面上栽过跟头,如今好不容易从深渊中爬出来,自然是不想再重蹈覆辙。
蛇闻言,却只是以一声意味深长的轻笑作为回应:“代理人殿下,您难道是不小心忘记了吗?”
它的声音轻柔得近乎耳语:“我早就提醒过您:不要试图理解命运,而是要学会去感受它。”
蛇微微偏头,竖瞳中多了一抹晦暗难明的色彩,仿佛在注视着某个遥远的地方。
“命运从不属于那些可以被言语束缚的存在。”
“倒不如说,这个想法本身,就是对命运的亵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