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明华到底还是经验不足,面色一滞,手紧紧握住、方才稳住心神。
林明华的慌乱被江琬宁尽收眼底。
然而,江琬宁这么放肆的话,周霆琛却毫无反应。
大家都神色各异的看着林明华和林之语。
林明华悄悄瞥了一眼周霆琛,后者面色如常,依旧细细把玩着手中的金尊琉璃盏。
她压下心底的怒气,反问道:“凌妃这是什么意思?”
江琬宁冷笑一声,不再作答。
“让姐姐进宫是皇上体恤本宫思念家人,让本宫姐姐协助本宫,也是皇上心疼本宫才授意,凌妃这是在质疑皇上的决定吗!”
短暂的寂静过后,林明华终于憋出这句话来。
林之语在心里暗暗赞叹,这江琬宁的手段,实在高超。
林明华当了皇后,掌管六宫之权自然回到她手中。
可是放着她这个对后宫之事都悉知的凌妃不用,却让林之语一个闺秀姑娘来协理,这不就是在打江琬宁的脸么?
她刚才的话,看似是因为被夺了六宫之权说的气话,实则在逼迫林明华出错。
江琬宁兵行险招,不仅能试探出皇上的态度,还能借此打压皇后,可谓精彩至极。
而林明华想逼周霆琛出面,可在有心人眼中,却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加上皇帝对林之语的态度,让她住在未央宫,还让她协理六宫,这一切的一切,其中的奥妙,就值得细细揣摩一番了。
且,自古皇帝心思难猜测,
说好听点,是皇上重视皇后,说难听点,就是皇上强抢弟妇,违背人伦。
林明华见周霆琛看向自己,语气登时就软了下来,眼中隐约有泪花闪烁:
“皇上……”
果不其然,周霆琛听罢,将手中的琉璃盏重重往桌上一放,沉声道:
“三弟忙于政务,是朕,让皇后带领林姑娘学习打理诸事,凌妃失言了。”
江琬宁一愣,看向皇后的目光略带怨毒,随即收回视线,低声道:
“恳请皇上恕罪。”
台下众人眼观鼻鼻观心,生怕这场争权之事波及到自己。
想比江琬宁,林明华这步棋,走得实在不够精妙。
得亏周霆琛看重,不然她面临的,恐怕会是孤立无援的处境。
林之语见事态发展得差不多了,这才施施然站了起来。
“皇后娘娘贤惠,后宫诸事打理得井井有条,民女望尘莫及,可宫中事宜,若是让民女插手,实在于礼不合,还望陛下和娘娘收回成命。”
周霆琛并未答话,可林明华却坐不住了。
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机会,怎会甘心被轻易夭折!
对于江琬宁的故意刁难,林明华恨得咬牙切齿,区区从一品的将军府,也敢和丞相府作对!
“皇上也是一番好意,况且能得姐姐帮助,本宫处理起来,也会轻松些……”
周霆琛面色不虞,抬手止住了林明华的话头。
“林姑娘说得在理,此事容后再议。”
顿了顿,周霆琛又道:“但皇后多日操劳,着实辛苦,凌妃有经验,朕便许你协理六宫之权,要恪守妃子本分,好好协助皇后。”
周霆琛的话一出,后宫嫔妃都对江琬宁露出了羡慕的神色。
江琬宁大喜,不顾林明华难看至极的神色,炫耀似地摸了摸前些日子周霆琛赏她的白玉送子观音挑心坠,柔声道:
“嫔妾定不负皇上所托。”
“行了,朕见大家也吃得差不多了,便都散了吧。”
周霆琛明显心情不太好,拿起一旁的帕子擦了擦手,在起身之际,随手扔在了地上。
“皇后准备宴会,着实辛苦,章公公,把新上供的牡丹玉给皇后送去。”
众所周知,江琬宁很喜欢牡丹玉,更有传闻,她曾向周霆琛讨要好几次都没拿到。
此时却被周霆琛赐给了林明华,大家都是一脸诧异。
江琬宁脸色难看极了,她一甩衣袖,冷哼一声。
“恭送皇上。”
即使得了赏赐,林明华依旧神色恹恹,依旧不得不带领各宫妃子行礼。
至此,这出好戏,方才落下帷幕。
回宫的路上,林小莲嘟哝一路,好不容易到了未央宫,终于忍不住出声问道:
“小姐,我实在是想不明白,明明凌妃说出那样大逆不道的话,为何皇上却还许她协理六宫?”
林之语见左右无人,轻声道:
“这其实就是在告诉别人,凌妃所言,不过一时气话罢了,既然是气话,他不得好好安抚安抚?”
林小莲似懂非懂,还想再问。
“我乏了,替我准备热水,今晚早些休息。”
林之语不愿和林小莲多作解释,自顾自地走到一旁,脱了鞋袜,靠在榻上休息。
林明华赔了夫人又折兵,想必此刻正在坤宁宫琢磨得怎么对付江琬宁,一时半会应该分不出什么精力来给她使绊子。
这么一想,林之语心情大好,又念及院中刚采摘不久的桂花,忽然来了兴致,又连忙下了榻,招呼林小莲。
“小莲,若是那桂花晒干了,你便将它取来,我们好酿坛酒来喝。”
林之语从现代来,酿酒的方子独树一帜,而这桂花酒,当属一绝。
“好的,小姐。”
林小莲笑着答应后出去了。
林之语脱了鞋袜还是觉得不够凉,索性脚直接踩在地上,瞬间舒服多了。
“虽然是夏天,可是光着脚在地上走难免寒气入体,你可要当心点,免得着凉。”
一位身穿暗蓝色素面锦缎袍子,腰间带着竹节昆仑玉佩的男子缓步而来。
他手上却抱着个老酒坛子,酒坛子四面刻着“鸾凤和鸣”四个大字,周围还有精美的纹样,一看就价值不菲。
“三王爷?”林之语讶异道。
周子晋挽起衣袖,将酒坛子放下,绕过林之语,从榻边拾起林之语刚刚脱下的鞋袜,蹲下身示意林之语穿上。
原本打算接过酒坛子的林之语这才反应过来,站在原地,略感局促。
在这个时代,女孩子是不能将脚随意露给外男看的,可周子晋又是自己的未婚夫……
更何况鞋袜穿了一天,难免会有些味道,虽然周子晋没有丝毫嫌弃的意思,可林之语还是觉得尴尬。
林之语那张小脸儿涨得通红,本就明艳的五官被衬得更加动人。
她迅速接过鞋袜,不敢看周子晋的表情,只低着头快速穿好,嘴里还不忘嗔怪道:
“你随随便便就进来,也不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小姐就怪我吧,是我把王爷迎进来的。”
跟在周子晋身后进来的林小莲做出一副告饶的姿态,可她脸上怎么也压不住的嘴角还是出卖了她。
“都怪你,我说怎么打个热水半天不见人影!”
林之语假意责怪林小莲,不轻不重地在她背上打了一下,想以此来缓解尴尬的气氛。
周子晋似乎是看出了林之语的窘迫,温柔地摸了摸她如墨般的青丝,笑道:
“也没什么不好……反正婚期在即,你我二人也不必藏着掖着些什么。”
这话本是来打圆场,谁承想落在林之语耳中,又是另外一番意思。
纵使林之语上辈子该经历的也经历过了,但面对这位貌比潘安的三王爷时,还是控制不住地脸红心跳。
“你、你这个登徒子!”
林之语跺了跺脚,又想到刚才那番尴尬来,只得“哎呀”一声,抱起酒坛子就往外走。
“我要酿我的桂花酒去,再也不同你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