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意料之外的第二条路
目视着自己的儿子离开房间，萨彻温缓缓将后背靠在椅背上，长叹了一口气。
他又何尝愿意匍匐在地上，强扯着笑容与铁树部落延续着完全不对等的，堪称勒索的“商业贸易”。
几十年前，他又何曾不是和自己的儿子一样，对这一切愤愤不平，想着有朝一日定要带着自己的部落脱离这泥泞的“池沼”。
可当了这么多年碎叶部落的族长，他年轻时心里的那点朝气都被现实的冰冷熄灭了。
几十年的时间，对于旧时代的精灵来说，算不上什么，但对于他这个碎叶部落族长的家族来说，却是很漫长的时光了。
上一代族长拼尽全力，却始终未能为碎叶部落换回多少生存的筹码，最后的结局，就是在血脉退化的诅咒之下一步又一步快速走向死亡。
他原本能活至少几百年的，但为了节省血脉药剂，为部落省下更多，大半辈子都未曾服用过哪怕半支血脉药剂。
也正因此，上一代碎叶族长，萨彻温的父亲，只活了短短一百多年，便在疾病缠身的痛苦之下离世。
退化的血脉所繁衍出的后代，衰老速度相比起原生的精灵族要快上许多，寿命，也远没有正常的精灵族那么悠长。
萨彻温就是这样的一名森精灵，他本就是血脉退化诅咒下的新生精灵后裔，这也是为什么，明明才六十岁，按照正常精灵的年龄来说才堪堪算作步入青年时期，而他的精神面貌却已是中年。
萨彻温用了十二年的时间，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才换回了如今碎叶部落尚能稳定生存下去的机会。
他不是没有在深夜里想过其他的可能，但无一例外的是，这些可能也只能是想象中的可能，碎叶部落没有那放手一搏的能力 他们实在是赌不起了。
“族长，不好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萨彻温才刚刚从那份自己儿子所挑起的思绪中回过神来，一声带着十足焦急的呼喊声就接踵而至。
他的护卫队长，巴伐尔一脸紧张地小跑着走了进来，在萨彻温略显疑惑的神情中，张口说出了一句让萨彻温如遭雷击的话语：
“我们的战士，被人袭击了，大半的族人都没能逃回来。”
“袭击？被谁袭击了？”
在短暂的惊愕过后，萨彻温迅速冷静了下来，开始向自己的护卫队长询问情况。
一开始，萨彻温所预想的是，部落的战士们遭遇了什么格外强大的魔兽袭击，又或者被其他生活在外围的那些血脉退化精灵部落攻击了。
可巴伐尔的回答将这两个预想都排除掉了。
“是那些自称领主的怪异人族，有一些人族带着一大群的异族士兵攻击了我们的部落战士，只有不到二十个人逃了回来。”
萨彻温带着惊异的神色站起身来，话语中带着严肃的意味：
“派出去的战士有近四百人，敌人到底有多少人，能把这近四百人的精灵战士全都留下？”
“根据逃回来的战士所说，那些敌人至少有上千人，而且……，而且这只是对方派出来进攻他们的部队，敌人建立了一座营地，那里可能还有着相当数量的部队。”
巴伐尔将自己从逃回来的战士那里得到的情报尽数告知给自己的族长，而他说的越多，萨彻温的脸色就越难看。
「那些人类为何要袭击我们？」
萨彻温想不明白，虽然他很早就了解到了这些陌生却怪异的人族的存在，但碎叶部落和这些家伙之间几乎没什么交流。
哪怕是萨彻温所知道的，离碎叶部落最近的人族领主群体，也和碎叶城之间搁了好几天的路程。
双方无冤无仇，更是没有多少直接或间接的往来，那为什么会有人族领主袭击碎叶部落的战士？而且，甚至还一次性出动可能有几千人的部队？
「等等。」
突然意识到一些事情的萨彻温抬起头来，看向自己的护卫队长：
“如果敌人有那么多的数量，那这些战士是怎么逃回来的？”
哪怕这几千部队全都是哥布林，这近四百名部落战士都不可能有一个战士能逃得回来，除非敌人的士兵全部都是比哥布林还要废物的家伙。
“关于这个，我还有第二件事需要告诉您，族长。”
“有一些我们完全不认识的精灵族救下了我们的部落战士，那些人现在就在城门外等候着呢。”
“完全不认识的精灵族？”
“是的，族长，我看到了他们的样子，我怀疑他们可能来自哪个大族，甚至可能是核心区的皇城那里来的人。”
“去叫少族长过来，准备一下，我们去见见他们。”
珊蒂斯·暗语，第二哨兵连队的连队总指挥官，此时正站在碎叶城那不算高大的城门们，和自己的同僚们默默等待着碎叶部落的回应。
在发现卡什尔联盟的触手伸进迷雾之森之后，夜辰星就不打算让这个已经和绝境联盟结下梁子的势力好过了。
但夜辰星并不打算只是简单的破坏卡什尔联盟的一次行动，而是准备把这个不怀好意的领主联盟连同他那几个同样心怀鬼胎地盟友一同连根拔起。
调查情况的特种小队已经派出去了，接下夜辰星这边明面上的部署就不再有什么亲自动手的步骤了，这也是为了防止打草惊蛇。
能稳定运行起一套组织架构，不管先进与否，这都证明了这个卡什尔联盟不是简单的花架子，打蛇要打七寸，过早暴露自身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不过，话是这么说，夜辰星自己的部队不好现在就动手，但是这里的本土势力就不一定了。
恰好，哨兵们救下了一批本土势力碎叶部落的士兵，借此机会和这个本地部落搭上线，再借着这个部落的手去给那些想在这里站稳脚跟的卡什尔联盟的家伙找点麻烦，无疑是一个好的选择。
之前碰上的霍夫尔德那一小群森精灵已经印证了夜辰星的设想，目前来看，这里的精灵族的血脉退化问题，靠暗夜精灵族的特殊治疗手段，再加上一些物品的辅助，是可以治愈的，只是这需要花一段时间而已。
这里的本土精灵毕竟已经被迫忍受血脉退化的负面影响不知道多久了，就是想要想要解决问题，一时半会儿也没法立即生效。
但这对于这片迷雾之森之中缺乏应对血脉退化问题的手段的部分精灵族，特别是像霍夫尔德那个小部落，以及碎叶部落这样地位尴尬，不上不下的部落来说，暗夜精灵族的到来无疑是带来了第二个选择。
夜辰星早就从霍夫尔德那里了解到了血脉药剂的存在和迷雾之森之中，如今散乱的精灵一族内部存在的中间商哄抬物价囤积居奇的情况，对于现在迷雾之森之中精灵一族的大致状况有了基础的了解。
也正因此，夜辰星抛出的这个橄榄核，想必碎叶部落会感兴趣的。不过她倒也不强求碎叶部落接受和她合作，能成则成，不成也可以去找找外围的那些情况更糟糕的部落，备选项并不只有一个。
没有让珊蒂斯她们等太久，很快，城门打开，碎叶部落的族长萨彻温和其子洛达尔维便在几名护卫的跟随下出现在了珊蒂斯等人面前。
看着眼前这些个头比自己这些精灵要高出至少一个头的，身穿奇特的黑色装备，有着淡紫色皮肤和深紫色瞳孔的陌生精灵族，萨彻温心里多了几分茫然和惊奇。
他见过大族的那些精灵，但那些精灵和自己这些精灵的样貌差距并不大，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如此奇特的同族。
如果不是看到了对方那属于精灵一族的标志性地尖耳，他甚至都不太敢认对方是精灵族，相比之下，他们碎叶部落乃至那些大族的精灵，在对方面前，还真是很有血脉退化的样子。
如此自嘲着想着，萨彻温向前一步，对着面前的陌生人作了一个碎叶部落的俯身礼：
“愿自然母树庇佑。我是碎叶部落的族长，萨彻温·碎叶，这是我的儿子，洛达尔维·碎叶，欢迎你们的到来，陌生的同族，感谢你们拯救了我族的战士。”
“算是举手之劳，不必客气。那些攻击你族战士的家伙，同样也是我们的敌人。”
珊蒂斯微微摇了摇头，语气不卑不亢。
“碎叶部落懂得感恩，这份恩情，我们会铭记在心的，请随我来，让我们好好招待一下各位。”
……
片刻后，萨彻温坐在会客的长桌前，若有所思地消化着从自己眼前的这些自称“暗夜精灵”的陌生来客口中说出的信息。
在短暂的交流过后，萨彻温也知道了眼前这些陌生精灵族的身份，以及了解到了自己部落战士的那些袭击者的身份和他们的意图。
不过这些都可以放一放，最重要的是，刚才自己面前这位名为“珊蒂斯·暗语”的暗夜精灵族，向他抛出了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惊喜。
精灵一族的血脉退化问题，她们有办法一劳永逸解决，而且是在完全不依赖于自然母树和昂贵的血脉药剂的情况下。
这代表的意义不可谓不重要，这意味着碎叶部落终于有机会摆脱铁树部落的间接控制，而且也不必再付出高昂的代价，只为了换取那些珍贵，但却只能压制而非解决血脉退化问题的血脉药剂。
只是……，这些他未曾听闻过的暗夜精灵族，想从碎叶部落这里得到什么。
“族长阁下，我们可以为碎叶部落提供治疗血脉退化问题的帮助，相关的费用也可以免去，但是换取这一切，我们也有我们的条件。”
心里想着“果然如此”的萨彻温脸上仍然挂着微笑，带着忐忑的心情询问道：
“珊蒂斯女士，请问你们的条件是？”
“那个袭击你们的名为卡什尔联盟的人族领主组织的情况我已经简单告诉你了。我方希望碎叶部落可以作为领头人，带领愿意和我们合作的其他精灵部落一起抵御卡什尔联盟的威胁。”
“当然，我们并不是要求你们自己用自己手里有限的武器装备来应对这个组织的扩张，我们也会为你们提供武器、资源乃至情报上的支援，而碎叶部落要做的，就是统筹指挥。”
“而在这个过程中，我方唯一的要求就是，你们获取到的有关于卡什尔联盟的情报，要第一时间提供给我们。”
“除此之外，我方不会干扰碎叶部落的任何决策。”
“所以，萨彻温阁下，您觉得，意下如何？”
闻听此言，萨彻温甚至觉得对方是在做慈善，这些同族不仅愿意帮他们和其他深受血脉退化痛苦折磨的精灵族摆脱痛苦，甚至还愿意额外为他们提供更多帮助，只是为了让碎叶部落带头去处理一个现在已经算作自己的敌人的外来势力。
听到这样丰厚的条件，萨彻温自认为已经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虽然他很想现在直接答应珊蒂斯，但他觉得，最好还是通知一下部落的几名长老比较好。
“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请容我通知一下我族族内的几位长老，不过请您放心，女士，我的族人会很乐意为您效劳的。”
“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萨彻温阁下。”
走出会客室，萨彻温抬头看向天空，头顶的云团飘过，被掩盖成形的阴影散去，露出直照大地的明媚阳光。
毫无疑问的是，碎叶部落，终于有机会能够摆脱一直笼罩在头顶的久久不散的阴云了，虽然萨彻温不知道接下来还会有什么麻烦在路上等着他们，但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父亲，怎么样？那些外来者和你说了什么？”
萨彻温低下头，平视着看向自己的儿子，看着这个继承了自己年少时的那份气质的孩子，他又一次把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拍了两下，如释重负地笑着说道：
“我们的机会来了，孩子，摆脱强加在我们身上的枷锁的机会，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