倭奴公主不明所以地打量起江青姚。
来大荆之前她从细作口中打听了许多大荆的事情,即便如此,大荆的富庶繁荣还是看得她眼花缭乱,想单单从穿着上认出对方的身份,何其之难。
她只看得出江青姚身上的衣裳特别好,光滑得像绸缎,却又不似绸缎那样细密,它是半透的,能看到里面衣裳的颜色。在阳光下,这件衣服上竟然像是披了一层五光十色的流光,特别好看。
江青姚头上的钗环不多,可据她所看,也都价值不菲,明显和周边的老百姓穿戴不同。
这个女子非富即贵!
倭奴公主暗暗心惊,她原本看到大荆朝对他们使团并不热忱,还使下马威,心里憋着气。所以刚才听闻有人挡道,她才会暗中吩咐武士还击一个下马威,好叫大荆人看看他们倭奴国不是好惹的!
可眼下看来,她似乎找错了对象。
老百姓们早就因为瑞王的几句话议论开了。
“倭奴国竟然杀了我大荆十万人?”
“你不知道吗?我一个远房表叔便是被他们灭了门,直接活埋的!”
“岂止活埋!他们经过哪里,那里便被他们杀光、烧光、抢光,如此还不算,我娘家女眷就住在边城外的村子里,都被他们糟蹋了,这帮天杀的!呜呜呜……”
民愤越来越剧烈,倭奴公主不禁皱起眉头。
阎罗将军对倭奴兵有多心狠手辣,倭奴举国上下都知道,如今残存的倭奴兵对他简直是闻风丧胆!
大荆皇帝既然差遣瑞王来迎接,定然是因为不太欢喜他们,她也无法指望瑞王能护他们……
之前细作打听的消息明明是二王爷负责接待使团,怎得临时变了卦的?
大荆的人果然狡诈!
倭奴公主心思急转,身子忽然往下一矮,竟然朝江青姚的方向跪下去,匍匐在地地行了个大礼。
“这是我们倭奴国最大的谢罪礼,如有冒犯,还请这位……”倭奴公主顿了顿,想等大荆的官员提示她一下江青姚的身份,但没人接话。
她只能憋着气,正要再次开口,人群中不知道是谁朝她扔了一把烂菜叶。
倭奴公主的脸色瞬间黑了。
周围护卫她的武士们再次拔刀。
萧开胤毫不客气地朝举手示意了下。
“咻咻”地一声响,一支箭精准地擦过其中一个武士的黑衣,钉在了他脚边!
倭奴公主大惊,知道瑞王从不心慈手软,担心他一怒之下将他们尽数剿灭,只好厉声用倭奴语让他们收刀。
萧开胤阴阳怪气的讥笑传去:“如此大惊小怪做什么?这是我大荆子民的欢迎方式,扔给你们的东西越多,便表示越欢迎你们。”
老百姓们见瑞王竟然不阻止,全都义愤填膺地朝倭奴使团扔起了东西。
烂菜叶、臭鸡蛋、吐唾沫,甚至还有人用瓢舀起泔水往他们身上泼的!更有甚者,直接丢石子!
鸿胪寺的官员们再次汗颜。
这是不是有点过了?傻子才会以为这是在欢迎他们吧?
可抬头看到瑞王毫无阻止之意,甚至还惫懒地笑起来,他们什么都不敢说。
“瞧瞧,我大荆子民多欢迎你们。”萧开胤眸光潋滟,睁着眼说瞎话。
倭奴公主心神微荡。
她原本打算和二王爷和亲的,细作们大量收集过二王爷的信息,此人看似光风霁月、温和无害,可野心似乎颇大。以倭奴举国之力助他登上大荆龙位,别的要求不提,只需要他让她诞下一个儿子便可。
后面的事情,事在人为。
他们倭奴国一直慕强,眼下见瑞王如此威武气派,倭奴公主反叫她忍不住看了又看。
与那二王爷真是完全不一样呢,她此前偷偷送了封信给二王爷表达倾慕之意,二王爷的回信可没有这般高高在上。
反倒叫她轻视。
心头崇拜油然而生,她并不知道康武帝早就指婚过瑞王,但瑞王没答应。此时此刻,有个强烈的念头在她脑中滋生:嫁给瑞王!生一个如他这般勇猛的儿子!便是他日夜防着,她也可将孩子悄悄送回倭奴国,日后领兵踏平大荆!
她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的期盼成真,再看向瑞王时,两颊嫣红一片。
一颗臭鸡蛋“啪”地一下砸在她脑门上,臭烘烘的蛋液顺着她的脸滑下。
她面上依旧温温柔柔的,似一个没有脾气的泥娃娃。
低头抽巾帕擦脸时,她眼底划过恶毒的杀意……
江青姚仰视着萧开胤,前世迎接倭奴使团的是二王爷,迎接阵势颇为浩大,给足了倭奴使团面子。有个老百姓气不过,朝使团扔了一颗鸡蛋,直接被二王爷以破坏两国友好之名下了大狱。
那一晚,京城一大半老百姓怕是都气得在家中咒骂。
萧开胤亦如此。
在后来的蹴鞠比赛、摔跤比赛等友好比赛中,他亲自上场,却也只是将他们伤筋动骨,未曾要他们的性命。
这一世,他竟然如此不计后果。
虽然康武帝的惩罚未知,但此时此刻,他赢得了京城所有老百姓的尊敬!
“会有护卫护送你回府,自己小心。”萧开胤低声说完这句,就头也不回地去牵马了。
江青姚的目光再次落到他受伤的那只手上,也不知这伤势会不会伤及筋骨,他的手若是因此废了……
“江四娘,请随属下离开。”一个护卫的声音打破了江青姚的沉思。
她点点头,跟着护卫离开大道。
老百姓看她被几个持着武器的人护着,主动往旁边挤,让出一条道。
江青姚跟着护卫走进隔壁酒楼,站在高高的三楼,目送萧开胤离开。
至于倭奴使团,一路上都在被烂菜叶臭鸡蛋,隐忍到额角青筋直跳。
江青姚暂时没法离开,便趁机画了一幅肖像。
她将之交给萧开胤派来护送她的护卫手里:“不知可否帮我交给城门的官差,捉拿此人。”
她画的是车夫的肖像。
护卫点头接下,转手交给一旁的士兵耳语了几句。
今日她再三叮嘱过绕小道去铺子,车夫却还是挤到了大道上,她还偏生在使团队伍必经之处被推下马车,如此机缘凑巧,说不是人为她都不信。
她今日甚至原本打算窝在家中伺花弄草的,是店铺掌柜的差人来报店中有人闹事,她这才出门去解决。兴许,闹事也是假的?只为诱她出门?
到底是谁,如此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