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江源让人修缮好宅子里被损坏的东西时,也迎来了贵客——陈锦年和他的书童。
陈锦年是江源曾经看好的一位书生,长得清秀举止儒雅,虽然家中穷困潦倒,但气质脱俗,从不与青睐他的小女娘们说笑,一心只读圣贤书。
不过他千好万好,唯独一点不好——他爹娘不甚怜惜儿媳,绝对不会愿意让家里唯一一个有出息的儿子入赘。
陈锦年是抚州人,江源走商时经常经过抚州,这些年为了给女儿物色一个好赘婿,他沿途总会对适龄的郎君们多加留意。
陈锦年这次是上京准备秋闱的,江源此前去边城时还热情邀请过他入京后可来江家待考,所以他这次便带着书童一起过来了。
江源在前院给他们主仆安排了一处僻静的小院子,清静不扰人,还有个角门可以供他们自行出入。
“爹?”
“锦年来了,你去岁不是说想跟他求字的吗?”江源心里是把陈锦年当备选女婿的,想到江河的建议,他便主动让江青姚出来见客了。
陈锦年写得一手好字,在抚州颇有名气,江源深谙物以稀为贵之理,曾建议过他少为人写字,陈锦年听着有理便采纳了,是个听劝又识礼的好郎君。
江青姚大大方方朝陈锦年福了个礼:“陈郎君,好久不见,以往途经抚州常蒙陈郎君帮忙,如今只管安心住下,千万莫被我爹爹这番话搅得不好意思。你只管安心读书,日后得空了愿意帮我写便写,不写也无妨的。”
她说着嗔怪地瞪了江源一眼。
别人上门叨扰,她爹当面求字,不是摆明了让人家不好意思被迫写给她吗?
江源呵呵笑着,故意装作不懂的样子。
陈锦年谦润地摆摆手:“四娘不必客套,你能看中我的字,是我之荣幸。”
萧开胤亲自来还嫁妆时,江家小厮正在帮陈锦年往小院子里搬书搬行李,江源父女则笑呵呵在和陈锦年聊天。
江青姚今日着了一件桃花缠枝纹的淡粉色襦裙,外面罩了一件薄如蝉翼的水绿色褙子,行动间似一朵肆意绽放的桃花。
萧开胤眼睛刺痛了下,觉得她脸上的笑容让他很是不喜。
江源率先看到萧开胤,登时敛了笑上前相迎:“不知瑞王驾到,有失远迎。”态度不冷不淡的。
萧开胤背着手,冷冷睇了一眼陈锦年。
陈锦年诧异地偷瞄一眼瑞王,见他锦衣玉冠,气宇轩昂,由衷地生出一股敬意,恭恭敬敬地拱手行了一礼。
萧开胤这才收回目光:“本王来退前王妃的嫁妆。”说完又睨了陈锦年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江青姚感觉他似乎刻意咬重了“前王妃”三个字。
陈锦年惊讶地瞪大了眼,很快又恢复常态看了江青姚一眼。
江青姚板着一张脸,疏离道:“那便多谢王爷了。”
她不是不想回去拿嫁妆,毕竟那么多东西不能白白便宜了瑞王府不是?她只是不愿意再跟萧开胤打交道,多看他一眼都觉得糟心。
如大婚那日一样,今日还嫁妆也一样声势浩大,源源不断地和流水一样。
“江四娘可要开箱验验?还是当面清点一番更妥当。”张德全奉上清单,小心翼翼地看了瑞王一眼。
江青姚摇摇头:“不必,想来瑞王府不至于如此小人。”
和离那日,萧聿怀跟她说过,为了坐实他们夫妻不睦的事实不让康武帝怀疑,只管冷眼相对。如今已然和离,她也不想再装那柔顺端庄的瑞王妃了,该冷眼便冷眼。
萧开胤被她冷漠的态度刺得心痛,气得冷笑:“小人?”
江青姚没解释,朝他们福了个礼:“我身子略有不适,这便退下了。”
江源关切道:“快回去吧,锦年不会怪你的。”他说着斜了瑞王一眼,笑呵呵地没了后话。
萧聿怀过来时,只远远瞥到江青姚的一抹倩影。
他贪恋地看了一眼,只一眼,就神态自若地收回了视线。
他昨晚一宿没睡,好好梳理了一夜对她的情愫,真所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得知江青姚便是他四嫂后,他知道此生无望,一直都在竭力克制,可昨日和已经和离的她说上几句话,他却无论如何都压制不住那份情了。
他迟早藏不住的,眼神会出卖他。
他改日会找四哥好好谈一谈,便是被揍一顿也罢,他要向四哥坦白他的这份为世人不齿的情愫。至于江青姚,只要她不对自己反感,他愿意徐徐图之。
“四哥。”萧聿怀和萧开胤打了一声招呼后,看到一直往里搬的箱笼便明白了萧开胤的来意。
他也叫人搬来两只大箱笼:“江五爷,此前损毁之物,今日刑部特来赔偿。”
一个身着绯色官服的人跟在他身后,冷着脸敷衍地朝江源点了下头:“我乃刑部侍郎赵煜,此前众所周知江家大房和你们五房住在一处,刑部一时不慎误闯进你家之事也情有可原。抄家忙乱,撞坏几把椅子实属正常。”
态度倨傲,压根没有赔礼道歉的诚意。
萧聿怀不悦道:“赵侍郎!你们刑部便是这么道歉的?”
赵煜斜了他一眼,敷衍道:“七王爷,本官身为从三品的刑部侍郎,今日代表的是整个刑部,难不成还要让刑部向一个商户磕头才算道歉不成?如此朝廷的威严何在?”
萧聿怀参了他们整个刑部一本,这两日在朝堂上当众数落了他们一番,让整个刑部都颜面尽失。
偏偏这七王爷是个倔驴,如今盯上刑部,日后只怕会继续揪着他们不放。
所以如今刑部上下对萧聿怀都很不满。
瑞王和离的事闹得沸沸扬扬,赵煜估摸着瑞王眼下对毁了他颜面的江家深恶痛绝,这才无所忌惮地轻视江源,瑞王也没理由不维护朝廷的威严。
赵煜正想和瑞王寒暄几句,小腿窝倏地一疼,膝盖“嘭”地一声重重地砸在青石板上,直痛得他眼冒金星,过了好一会儿才缓上来一口气。
赵煜面红耳赤地抬起头,朝罪魁祸首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