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田富亲自到瑞王府传口谕时，瑞王正在发热。
听说瑞王命悬一线，他犯难地在前厅来回徘徊：“楚太医，不是说瑞王已经醒了吗？”
“王爷身经百战，能醒过来是凭借非同常人的意志力，但是能醒并不表示没有危险了。匕首伤及肺腑，止血只是第一步，待王爷能熬过这次高热，才能真的捡回这条命。”
“这可如何是好？杂家还等着回去交差呢。”曹田富很了解康武帝，既动了收回萧家军的心思，不收回去便容易烦躁不安。
楚太医微不可察地暗叹一声。
曹田富正两头为难，江青姚亲自来到前厅：“听闻曹公公来传陛下口谕，不过眼下王爷伤重，烦请公公移步主院再宣读。”
“这……于理不合。”曹田富传过那么多次口谕，从未去过哪个官宦的内宅宣读。
江青姚心里冷笑。
看来不是什么好事，否则当着她的面宣读口谕不也一样？
她贴心道：“那公公稍候，我叫人将高热未退的王爷抬出来听旨。不过以王爷眼下的状况，怕是很难下跪……”
曹田富连连摆手：“王妃不可。陛下仁厚，断不会在意王爷是如何听的旨，杂家还是随王妃去主院吧。”
他是个没根的，进王府内宅其实并不算多无礼，适才不过是故作为难，若不假思索地点头，日后不免要被瑞王夫妇不喜。
一行人来到停云院，饶是燃了熏香，曹田富还是闻到了淡淡的血腥气。
看到萧开胤背上狰狞如蜈蚣的缝合，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王爷？王爷竟伤得如此严重！陛下甚是担心王爷身体，特地叫杂家带来一支百年人参和两根虫草，王爷务必保重好身子啊。”
江青姚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可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明明是为了口谕，在萧开胤跟前却说得这么好听，怪道能位居太监总管。
“你是何人？”萧开胤的脸色此刻泛着不正常的红，烧出来的。
曹田富当他烧糊涂了：“杂家曹田富，有幸伺候陛下跟前。”
萧开胤蹙眉：“什么陛下？”
曹田富这才察觉到异常，扭头看楚太医。
楚太医低声解释：“王爷伤及肺腑，必须开背骨止血……心神受损，缺失了记忆。”
“这……王爷什么都不记得了？”曹田富大惊，慌忙宣读了口谕。
可萧开胤依旧一脸茫然：“什么兵符？长得什么样？”
曹田富摇摇头。
萧家军是瑞王一手创建，虽然统领在他之前的十万大军麾下。但康武帝让人暗中查验过，上报的三百萧家军似乎并不在这十万大军之列，康武帝怀疑调遣萧家军另有凭证。
萧开胤无神地合上眼。
曹田富原本还想再问，但事已至此，让瑞王安心养伤才是正经。
他拽着楚太医离开内宅，当问的都问了个透彻，这才紧赶着回了宫。
停云院里，江青姚却狐疑地看了萧开胤一眼。
这么巧？他居然赶在被索要兵符前失了忆？
如此一来，陛下想要的兵符怕是遥遥无期了。
萧开胤不舒服地低哼一声，似乎趴得不舒服想要翻身，但胳膊稍微一用力，背上伤口便又渗出丝丝血迹。
他烧得浑身泛红，像只即将煮熟的蟹，再也没了平日里的神气。
江青姚甩开脑中的胡思乱想，他为了救她生死难测是事实，眼下不是猜忌这件事的时候。
况且他上不上交兵符，该操心的是康武帝。
她伸手探了下他的额头：“怎么比之前更烫了？楚太医回来了吗？”
她刚想把手抽回，一只滚烫的手按住了她的手背，把她的掌心带到他滚烫的面颊处蹭了蹭。
他的举动，激得江青姚指尖微颤。
萧开胤还是闭着眼，许是她手上的凉意让他感到舒服，紧皱的眉头都舒展了些。
江青姚让竹默打来一盆水，让竹默帮忙拧好巾帕，自己用左手帮他擦脸。
她已经很久不曾这样平心静气地照顾他了。
他生得很好看，剑眉星目，丰神俊朗，轮廓分明似刀裁，站如松坐如钟，行如风卧如弓，举手投足的气势十分惹人注目。
虽然他这样好看，还握着她的手，可她不会心动了。
压住心底隐隐的排斥，她看向自己被迫贴着他脸颊的那只手。
就在她愣神时，虞柔悄然而至，熟稔地接过江青姚手里的巾帕，体贴道：“姐姐，我来吧。”
江青姚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虞柔心头微慌，不过想起她做的鲜花酥饼无毒无害，王妃便是问责也寻不到正当理由，她又安了心。顶多算个巧合，“凑巧”方姨娘做了凉水荔枝膏。
她心安理得地帮萧开胤擦脸，指尖似有若无地轻轻拂过他刚毅的脸。
就在瑞王妃眼皮子底下。
这种暗中挑衅，叫她隐隐生出一丝兴奋。
萧开胤的黑睫颤了颤，虚弱地张开眼看了下。
入眼一张陌生的脸孔，眼眸和他对视时亮晶晶的泛着欣喜：“王爷醒了，妾身……”
萧开胤撇开脸，狠狠皱起五官：“她是谁？”这话是问江青姚的。
江青姚趁机抽出自己的手：“王爷忘了？这是你的虞侧妃。”
虞柔被他们俩的对话惊住，僵在一边。
什么意思？瑞王失忆了？
萧开胤诧异地瞪了下眼，随即烦躁道：“我不要妾，全都赶走。”
“王爷不要说糊话了，她们都是陛下赏的。”
虞柔不悦地抿了下唇，她是侧妃，怎可和那两个侍妾相提并论？竟然将“赏”字用在她身上！
萧开胤伸手摸索衣裳，不满地嚷道：“来人！将王府里的侍妾全都赶出去，咳咳咳……都赶走！”
他说着便要穿衣裳，一双眼敌意地瞥向虞柔，很介意被她看了身子似的。
“王爷此时不能太过激动！”江青姚不由得抬高声音，看向他的后背，果然又渗血了。
见他还挣扎着要穿衣，江青姚斥虞柔：“先出去，还杵着做什么？”
虞柔委屈地蓄上泪花，乖乖点头：“麻烦姐姐安抚王爷，都怪我惹了王爷不快。”
江青姚连白眼都懒得丢给她，眼瞅着萧开胤还没有趴回去，头疼道：“还不趴好！王爷瞎折腾什么！”
萧开胤委屈地“哦”了一声，无精打采地趴回去，悄悄勾住了她的小指：“皎皎别凶我了，我听话，我不要她们，只要你一个。”
这时，张德全不解地问了句：“王爷是想只撵两个姨娘，还是连侧妃也一起撵出府？”
“都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