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开胤行尸走肉地转过身,竭力维持好脸色,低声道:“本王有点急事,不必打搅王妃和岳丈相聚,只当本王没来过。”
梅香点点头,目光落在他手里的锦盒上。
瑞王多半是来哄老爷和王妃的,王妃都打算和离了,她当然不会提起瑞王的这一丁点努力,那不是凭白给王妃添烦忧吗?
萧开胤不敢再多逗留哪怕一丁点工夫,一路疾走离开了江宅。
他浑浑噩噩不知该去哪里,最后还是去了萧聿怀的私宅,大病一场似的躺在院子里的地上一动不动,两眼木然地盯着天空。
天上飞过一只孤鸟,鸣叫凄厉,似乎找寻它的伴侣却久寻不得。
炽烈的阳光洒在他身上,却捂不热他被吓得冷冰冰的心。
他重生于边城大劫之际,从再次看到江青姚的那一刻起,他就告诉自己不能再欺骗她隐瞒她,不能再做自认为对她好却伤害她的事情。
所以该不该坦白他也重生了?
前世没有护好她是事实,她恨得死不瞑目,凭什么原谅他?
“我祝你往后余生,所求皆不得!所行皆坎坷!”前世的诅咒言犹在耳。
老天还是很公道的,既让他重生了,也让她的诅咒生了效。
怪道这一世的她不再对他那般爱慕,回想种种,许多事情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原来他自以为她害羞的那些瞬间,都是她不正眼看他的借口。
萧开胤自嘲地笑起来,笑着笑着眼睛模糊起来……
前世,瑞王府。
闫夺急速走进书房:“王爷,有七王爷的消息了。”
“老七的腿怎样了?”
“据说七王爷腿骨已经……再不及时救治,怕是要保不住了。”
长白雪岭在大荆以北,山遥路远,地处偏寒。
萧开胤的势力多在以西、以南,且早就上交了兵权,他对老七远水救不了近火,打探一次消息都得半个月之久。
萧开胤仰天长叹,颓然跌坐在椅子上:“这是半个月之前的消息,老七咳疾未愈,腿又……”
“王爷已经尽了力,请王爷保重!”闫夺沉痛不已。
当初他随着瑞王在外厮杀时,被一些别有用心之人断过粮草,众多将士食不果腹啃起了树根,是七王爷想尽法子各方周转,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他们也曾用过被敌方一戳即穿的盾牌和一砍即断的长矛作过战,也是七王爷在京中一再弹劾,才查清那起贪墨军饷案,让他们日后得已更换上好的兵器,不再白白牺牲……
萧开胤痛定思痛下,眼睛忽然一亮:“长白雪岭地处寒州,本王记得户部虞尚书便出自寒州?”
闫夺点头,疑惑地看他一眼:“王爷是打算……”
“户部分掌户籍、财政,若是能和虞府结亲,日后便可多安排一些人借用他人身份去照看老七。你亲自送一份拜帖,本王要会会虞尚书。”
萧开胤迅速写好拜帖,交给闫夺。
闫夺刚往外走了几步,又回头提醒:“王爷可要与王妃打声招呼?”
萧开胤摇摇头:“本王跟她成亲不过才三个月,此时说要纳侧妃,难免会叫她伤怀。先不说,待日后成了定局,本王自会向她请罪。皎皎不似其他女娘,她仗义有魄力,定能理解本王的。”
最后一句声音很轻,似乎在安慰他自己。
一盏茶后,张德全进来传话:“王爷,王妃差人来传话,请您得空时过去量尺寸,要为您准备冬衣。”
萧开胤看向张德全:“府里有了主母就是不一般,这才入秋没多久,便开始做冬衣了。”
他幸福得想笑,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一想到尚在冰天雪地挨冻的老七,他就焦虑,暗中送过去的冬衣有限,中间经手之人若是再克扣,只怕老七压根不够穿。
萧开胤往内宅去时,在抄手游廊的一处拐角处被一个香软的小女娘撞了个满怀。平日里他绝对会及时闪身,除了自家王妃,他并没有怜香惜玉这种心思。
可今日心里装着事,一想到会来内宅走动的陌生女娘只有虞家女,他下意识紧紧扶住了她胳膊。
小女娘香香软软的,粉面含春,眸光藏情。
萧开胤不蠢,他看得出来这位虞家嫡女对他有情,每次江青姚不注意的时候,她都会羞赧地偷看他。尤其此刻,她红着脸仰着头,呆呆盯着他的脸直接看痴了。
“柔娘?”她身后的丫鬟左顾右盼,生怕被其他人看见,悄悄唤了一声。
虞家女这才回神,本来就羞红的脸迅速充血,红得要滴血一般。
可她脚下一软,慌乱中出错,竟然扑进了萧开胤怀里。
她顿时又羞又急都快哭了,惊惶失措地从萧开胤怀里挣脱出来,匆匆福了个礼:“多谢王爷相救,柔娘、柔娘告退。”
张德全被这一幕惊得瞠目结舌。
他小心翼翼米地瞄了瑞王一眼,见他神色如常,忧心道:“这虞家女娘来得未免频繁了些,也不怕被人传闲话。”
萧开胤沉吟片刻:“她来为王妃解闷,也是一番好心。”
张德全若有所思地看看瑞王,了然地点点头。
停云院里,江青姚正在忙活:“将库房里那些皮子都拿出来,待会儿量好尺寸,多给王爷做几件披风;拿三匹织金锦出来,和着丝绵给王爷做两身冬衣……”
萧开胤心头微动:“辛苦你了。”
江青姚俏脸微红:“王爷为瑞王府操劳,妾身虽帮不上忙,可内宅之事还是能打点好的。”
萧开胤惭愧地把她搂进怀里,一时心有不忍:“我适才碰到虞家女了,她怎么又来了?你可知人心最是叵测,你把她当姊妹,她心中兴许有其他打算。”
江青姚紧张抱住他腰身:“虞府可是会从王爷身上有所图谋?”
萧开胤沉思。
除非虞府想暗中拥立他,他尚未和虞尚书接触,并不清楚他们是否有这个打算,不过虞柔定是有所图谋的,她约莫想做他的侧妃。
萧开胤终究摇了头:“应当没有。”
“那便好,妾身还想着若是有所图谋,我便不和柔娘来往了。柔娘孩子心性,毫无城府,我其实很喜欢她的……”
萧开胤暗叹一声,终究没再多做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