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长安的第一天,就在歌蓝与冉美玉无形的硝烟中落幕了。
至于内宅里争争斗斗这点事,冉颜根本没有必要费心,即便歌蓝被与世隔绝了两年,离开高氏的冉美玉也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高氏母女把歌蓝弄的家破人亡,即便歌蓝真的整死了她们,冉颜也不会有任何心软。这是一个法治还不完善的社会,如果满腔正义感,只期待官府惩处坏人,那就只能一辈子受人欺压。冉颜早已经过了天真的年纪。
歌蓝跽坐在外间,透过细密的竹帘看着榻上就着灯光看医书的冉颜,心底渐渐柔软起来。
虽然冉颜什么也不说,但歌蓝知道,她一直在履行承诺,就如同她当初说的:你怎么对付高氏,我不妨碍,必要的时候也会给予帮助,这是我借用她身体该给的回报,但是也请你记住,你们娘子的死于我半点关系也没有,如果哪一天让我发现你做了不利于我的事情,别怪我下手不留情……
如今冉颜在默默履行前半句话,而后半句,歌蓝一定不会让它发生。
……
翌日,五更二点,晓色朦胧,一片幽静,自宫内“晓鼓”声起。诸个街坊顺序敲响,城内开始响起了阵阵鼓声,各坊的门陆陆续续开启。这鼓声要敲三千下,直到天亮为止。
长安城的百姓或披衣而起,或在规律的鼓声中睡的更酣。
冉颜却是第一次经历晓鼓声,安善坊的鼓声约莫响了十来下,她便醒了,见天还未亮,便在榻上合眼躺了一会儿。
直到三千鼓声止,冉颜才在晚绿和歌蓝的伺候下起塌梳洗。
之后去前厅与冉平裕夫妇一起用完早膳,罗氏便留下冉颜和邢娘一起说了会儿话。
经过昨晚的事情,罗氏对待冉颜的态度明显有些变化,言语间更加温和了几分。
“十七娘才碧玉之龄,衣裳大可鲜艳些,怎么总穿的这样素净呢!”罗氏笑道。
冉颜垂首答道,“儿一贯喜欢素净些的,觉得衣裳还是舒适为要。”
罗氏点点头认同,“此话正是。”
因前些日冉美玉一直找罗氏搭话,她虽然不怎么待见本家的人,却架不住冉美玉一直说的是冉云生的事儿,罗氏思子心切,自然也就没有拒绝。
冉美玉说到十郎特别照顾冉颜,甚至为她一掷千金的事情,罗氏心里就有些不喜。
虽然郑氏当初给她很大的帮助,可谓恩同再造,即便花在冉颜身上再多钱,她也不认为亏得慌,但冉云生一向行为有度,忽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罗氏心里肯定欢喜不起来。
不过,眼下看着冉颜也不像那种浮华虚荣的性子,心底稍微舒服了一点,就权当冉云生是报恩了。
正想着,门口光线一暗,进来一高一矮两人,正是冉云生和冉韵。
“母亲。”两人向主座的罗氏行礼。
罗氏瞧着自己这双容貌出众的儿女,眼底满是笑意,忙让两人坐下。
“十七姐,你的病情如何?”冉韵在冉颜旁边一屁股坐下来,转头询问道。
冉颜回道,“早已经痊愈了。”
“那正好,今日我要去琳琅斋,你陪我一块去吧。”冉韵兴致盎然的道,“之前在苏州,你赢下的那几块玉,我送送到琳琅斋去了,小的早就做成了成品,大的那尊雕成了摆件,约莫再过七八日就能完工。”
冉韵想着毛石是冉颜赢回来的,便没有急着把成品出手,等冉颜到长安后看上一眼。
“你看看你,还有点娘子家的样子吗!成日在外疯跑,眼看就十五了,看有哪家要你!”罗氏对冉韵万分头疼,他们本就是商贾家,身份不高,如若冉韵能知书达理、温婉贤淑,以家里的根基和钱财,根本不愁嫁,可冉韵现在俨然就是个小商贾,高门大户肯定看不上眼。
冉韵却不以为然,甚至嘟嚷道,“阿兄知书达理,学富五车,生的又美貌,肯定不愁没人要,不如母亲让阿兄嫁出去吧,我留在家里孝敬您。”
“你!孝敬?”不被气死就万幸了!罗氏这回是动了真怒,不过碍于有外人在场,生生忍住了。
邢娘温声安慰道,“夫人息怒,老奴瞧着韵娘活泼灵动,相貌出众,哪里会愁嫁了?只不过年纪小,多多教导就是了。”
罗氏心中一动,看了冉颜一眼,虽然看上去过于冷漠,不大讨人喜欢,想来是天生性子的原因,礼节方面却没有任何缺失的,于是便琢磨着把冉韵托付给邢娘教导。
邢娘到底是荥阳郑氏出来的,有她指点,必不会差。不过,眼下并不是个好时机。
念头闪过,罗氏交代了几句,便让冉云生他们出去玩,只留了邢娘说话。
长安冬季比苏州还是要冷一些,光秃秃的树枝上结着一层薄薄的霜,迎着明晃晃的日光晶莹发亮。说话的时候,有白白的雾气从唇边逸散。
晚绿兀自在后头玩的起劲。
到了内门道时,冉美玉却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十哥、美韵,你们要出去?”
冉云生顿下脚步,“去东市,你可要一并过去?”
“好!”冉美玉喜笑颜开。
冉韵在本家的名字叫“冉美韵”,罗氏觉得这个名字太俗气,便将中间那个代表庶女身份的“美”字取掉,除了在苏州的长辈们,很少有人知道这个名字。
冉美玉似乎觉得这样能拉近两人之间的关系,殊不知,犯了冉韵的忌讳,“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叫我美韵,我叫冉韵,不叫冉美韵!你若是再叫错一次,以后我去哪里你都甭想跟着!”
冉韵倒不是在意庶不庶,只单纯觉着这个俗气的名字会让她在贵女圈里抬不起头来。
冉美玉哪里受过气,顿时拉下了脸,转头与冉云生道,“十哥,我要与你坐同驾马车。”
冉韵冷哼一声,抬脚上了侯在内门道外的马车,还不忘回头拉个同盟,“十七姐,我们走!”
冉颜淡淡看了冉云生一眼,她确定,冉云生对待亲朋好友一贯心软,必然会应了冉美玉的要求,便随冉韵上车了。
果然,上车之后,冉韵挑帘看了一眼,气哼哼的道,“阿兄真是……非得哪天让冉十八的毒牙咬上一口,他才知道什么时候不该心软!气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