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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献来到东堂时,高堂隆和王基已经离开了此处。

他独自向殿内走去,心中却有些犯嘀咕。

想想这么多年,虽说曹叡对自己信任有加,但却是建立在自己实打实的军功上的。

在私交方面,他远不如曹肇、秦朗甚至曹爽来得亲近。

宫中的一些传言他自然是听过,他在想,如今的曹叡还是之前那位有着壮志雄心的君王吗?

见到天子的夏侯献躬身揖拜,很快,两人先是一阵寒暄,随着话题的深入他这才打消了心中疑虑,至少曹叡在面对战事上仍会亲力亲为。

“奉明。”曹叡缓缓走下玉阶,把并州的上表持于夏侯献的眼前。“卿的这位老朋友又不老实了。”

夏侯献双手接过册子,迅速展开大致浏览,与此同时,曹叡还大概讲了讲辽东方面的情况,继而感怀了起来。

“昔日,凉州诸胡叛乱,元侯(曹真)率众将为先帝大破胡虏联军,一战成名,自此,西域各国纷纷臣服。”

“而今,北疆暗流涌动,形势复杂异常。”

曹叡的语气忽然变得郑重,“朕想问,卿可愿做朕的‘元侯’?”

听到这里夏侯献收起手中的册子,躬身拱手而拜:“臣自竭尽全力,为陛下分忧。”

“善。”曹叡走了两步,侧目而顾,随即问道:“那依卿之见,鲜卑之乱,当以何解?”

“臣以为,鲜卑联军外表声势浩大,却仍是松散的部落,这与我大魏军队齐整的建制有本质上的不同。”

“所以,只需斩首,便会诸部离散,强者远遁,弱者请服。”

“当年的檀石槐是如此,如今的轲比能亦会是如此。”

曹叡目光中闪过一抹满意之色,如今的天下尚未一统,大魏不可能随意兴兵出塞攻伐,若是能用最小的代价使胡人臣服乃是当下最优解。

曹叡随即又问:“那辽东的公孙渊,卿又对其知之几何?”

提起公孙渊,夏侯献更是早有准备。

“公孙渊昔日敢违王命,废绝计贡者,实挟两端。”

“既恃阻险,又怙孙权。故敢跋扈,恣睢海外。”

“宿舒亲见贼权军众府库,知其弱少不足凭恃,是以决计斩贼之使。又高句丽、濊貊与公孙渊为仇,并为寇钞。”

“今外失吴援,内有胡寇,心知国家能从陆道,势不得不怀惶惧之心。”

“因斯之时,宜遣使示以祸福。”

曹叡深以为意,他沉吟片刻随即发问:“那依卿之见,公孙渊会乖乖入朝吗?”

“断然不会。”

听到夏侯献斩钉截铁的答复,曹叡笑了笑。“奉明有这份决心,朕心甚慰,不过当务之急应先解决鲜卑之患,辽东之事卿可先相机行事。”

“臣谨记。”

心事已了的曹叡走到案台前,拿起了事先让王基书写好的诏书,随后走到夏侯献面前,单手持诏,沉声而言:“夏侯献听旨。”

夏侯献当即俯身而拜。

“朕,拜你为征北将军,假节钺,即刻赴幽州上任,督冀、并、幽诸军事。”

“臣,领旨。”

夏侯献郑重地接过圣旨,眼神却中闪过一分悲伤。

虽然此时的曹叡看上去仍旧意气风发,但他知道曹叡再如此会荒淫下去,按照历史进程,两人下次相见时怕是要天人两隔了。

见夏侯献站立不语,曹叡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情绪,轻声问道:“奉明言犹未尽?”

“陛下,臣今当远离,望陛下善保龙体,以社稷为重。”

夏侯献的神色关切,他不似那些直臣直言相劝,只是出于对这位重用他多年的君王的一份恳求与期盼。

曹叡顿了顿,“卿之心意,朕知之矣。”

............

翌日,夏侯献拜征北将军一事很快在庙堂传开,群臣们议论纷纷。

他们有的为其庆贺,有的则是有些担忧。

担忧的缘由和中书令高堂隆一样,他们对战事方面倒还没太多微词,而是对这位年轻气盛的夏侯献是否能控得住河北的局面心存疑虑。

除了夏侯献,同时被他们讨论的则是夏侯献离任后的另外两个军中任命。

即,骁骑将军秦朗迁中领军,越骑校尉曹肇迁骁骑将军。

结合着先前调张合和司马懿入朝的事来看,皇帝近年来对宗室的力量愈发得重视。

甚至说,在大魏一向活得猪狗不如的藩王里都有人被征辟入朝为官。

这不,今日在夏侯府举办的饯行宴上,除了邓艾、司马昭、石苞、文钦、贾充、王濬等一众跟随他多年的心腹和曹爽、秦朗等宗亲外,还有一位阔别已久的面孔——燕王曹宇。

“为征北将军,贺!”

众人纷纷举起酒斛,目光则是投向主座上的宴会主角,接着拂袖遮面,一番豪饮。

“献今当远离,不知何日才能与诸位再次相见啊。”

放下酒碗的夏侯献感叹一句,此番话主要是对宗亲们说的,而诸多心腹他自然要带几人前往幽州。

伴随着丝竹管弦之音,舞姬们甩起长袖,婀娜舞动。

脸颊泛着红晕的曹爽嘿嘿笑道:“在奉明府上赏舞真可谓是稀罕事啊。”

夏侯献莞尔,“昭伯兄怕是许久没来我这府上饮宴了。”

曹爽一拍脑门,“瞧为兄这记性,奉明已成家多年,早就不与姑母同住了。”

他忽然又带着一脸坏笑,“就是不知,这舞姬们除了舞艺,还有什么别的技艺?”

坐在曹爽席位旁的秦朗忽然用手肘顶了一下他,又笑呵呵地看向夏侯献:“奉明勿要在意,昭伯他吃醉了。”

秦朗此人很会审时度势,他不会因为夏侯献是自己小辈而口无遮拦,反倒是曹爽仍然一脸无畏。

“我没醉!”

曹爽嘴里都有些含糊不清了,“别听元明叔瞎说,来!为兄再陪奉明一斛!”

“昭伯兄若是喜欢,可亲自讨教。”

夏侯献没太在意曹爽的冒犯,毕竟这位表兄人如其名,当真是挺直爽。

这样的人只要不登高位,做一个普通的酒肉朋友还能助助兴,没什么不好的。

况且男人喜欢酒色再正常不过了,这不,席间的石苞这会儿眼都看直了!

曾经在并州时,有人曾向夏侯献私下进言说,石仲容好色薄行,不可重用。

可夏侯献却认为,人有所短,乃见所长,和那些夸夸其谈的所谓君子相比,他更欣赏石苞这样“真实”的人。

“仲容也想讨教一二?”夏侯献打趣般的一问。

“是啊....”石苞下意识的应了一句,忽然间一愣,旋即抬头看向上位,“将军,在下....”

夏侯献带着几分微醺的笑意:“仲容可不要说那违心之言,想就是想。”

“想!”石苞也索性不避生人了,大声说出了口。

“善!”夏侯献一拍案几,“我府上这些侍女,吹拉弹唱那是样样精通,仲容待会儿可别挑花了眼啊。”

此言一出,方才略显尴尬的氛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欢声笑语。

“诸位都是我的挚友亲族,在我府上大可畅所欲言,不必拘谨。”

“来!”

“胜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