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比宋悦笙预想得要更安静。
大概他在后悔刚才的冲动,或者没想好底应该怎么面对她。
在这种时候,她只需要安安静静地做自己的事就好。
过由不及。
她利用江遇年刚才的电话,暗示逼他做到“替身”这种地步,但有些事必须由他自己想清楚。
晚饭后。
宋悦笙没拿那些准备送去给同事的礼盒,只把买的水果提走。
“一楼的距离还用得着送啊。”
她转过身,看向非要坚持送自己上楼的陆叙言。
陆叙言诚实地回答:“我不放心。”
如果她真安装窃听器,刚才不可能不找借口把他支开。
换而言之。
她的突然生气是有其他原因。
而且上次和她乘坐电梯的那个男人不是一个好对付的角色。
这么长时间,未必不来她家堵她。
他现在是后悔说那句有歧义的话,但倘若回到过去,他仍然会那么说。
宋悦笙的目光越过陆叙言,停留在对面的门一瞬,然后笑着看向他。
“现在放心了?”
陆叙言点头:“我看着你进去。”
宋悦笙:“但我想看着你走,我再回家。”
陆叙言想说什么,却被宋悦笙推着肩膀催促。
“快点儿回去。别熬夜,明天还等着你接我一起去上班。那些礼物是我买的,不能让人误会了。”
“好好好。”
陆叙言一步三回头,注意到走廊上只有宋悦笙一个人后,才放下心来地走进电梯。
宋悦笙垂着头摁门上的密码。
披散的头发遮住了她冷漠的眼神。
走进屋子时,似乎有另一扇门打开了。
就在关门的瞬间,一双大手突然扶着门框。
江遇年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
宋悦笙没来得及开灯。
透过走廊的灯光,她看到了他不似常人的幽蓝色眼睛。
盯着她的眼神阴鸷又危险。
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一股寒意。
江遇年没有丝毫犹豫,用力地推开门。
伴随着一声低沉的响动,他强势地挤了进来,随后迅速而有力地关上了门,隔绝了一切外界的声音。
“宋悦……”
“笙”字还没说出口,重重地一拳砸在了他的肚子。
江遇年猝不及防之下,整个人猛地向前踉跄几步,最终半跪在了地上,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然而还不等他喘口气,一双手抓着他的两条胳膊,手指紧紧扣住肌肉紧绷的上臂,力度之大几乎要将他的骨头捏碎。
紧接着,江遇年只感觉到天旋地转,随后不受控制地重重落在地面上。
腰身撞到了类似大理石板的东西,疼痛瞬间如潮水般袭来,从撞击点迅速蔓延至全身,让他几乎窒息,连一句完整的呻吟都挤压不出来,只能发出几声微弱的闷哼。
“呵。在动手偷盗别人家之前,应该先打听清楚那家的主人在做什么工作。”
江遇年听到了宋悦笙近乎冷漠的声音。
他下意识地抖了一下。
须臾。
他暗骂一声。
就是这个声音害得他做了好多年的噩梦。
“唰。”
江遇年转过头。
看不清人。
但他非常熟悉匕首被抽出的声音。
等……等会儿。
江遇年终于意识到不对劲。
不对。
他不是小偷!
她刚才没看清是他吗?
“哒,哒,哒。”
高跟鞋的声音近了。
每一步都像是在宣告他离死亡更近一步。
江遇年艰难地从地上坐起,背靠着一个东西。
从触感来说,应该是沙发。
“宋、宋悦笙……没有比你更眼瞎的人……唔……”
一阵剧痛自小腿传来,让他不由自主地闷哼一声。
持刀者愣住了,匕首随之掉落在地上,怀疑的声音响在耳边。
“江遇年?”
“咳咳咳咳——”
江遇年气得剧烈咳嗽起来。
他的双眼因咳嗽而泛起了生理性的泪水,模糊了视线,但即便如此,双眸依旧正确地看向宋悦笙所在的方向。
宋悦笙怕他真死了,急忙从衣服口袋拿出手机,点开手电筒往他的方向照去。
看到江遇年愤怨的脸后,她恰当好处地表现出来震惊。
“真是你?!”
说完。
宋悦笙赶紧借着手机灯光把家里的灯全都打开。
大理石的小桌面从中间断裂。
江遇年整个人特别狼狈。
他脸色苍白,一直捂着腹部。
相比之下,左小腿上的刀伤算不上什么。
她只划了一道,不是直接扎。
宋悦笙把药箱拿出来,着急忙慌地走过去。
她蹲下身子,双手合十,诚恳地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她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慌乱和急促,连声音都变得语无伦次,“我真不是知道是你,我还以为是小偷或强盗。”
空气中似乎凝固了一瞬。
江遇年的目光如炬,深邃的眼眸里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突然。
他攥着她的手腕:“你看见了我。”
言外之意。
不存在错认的情况。
宋悦笙耸肩:“我怎么知道你有戴美瞳的爱好?大半夜,蓝哇哇的眼睛盯着我看,还叫我名字,我能不当成强盗揍你吗?”
江遇年抬手摸了下自己的眼睛。
正想解释一两句,忽然改变主意,用力一拽,把宋悦笙拽到自己眼前。
他幽蓝色的眸子盯着她看:“你害怕?”
宋悦笙咦了声。
“像波斯猫一样的眼睛有什么好怕的。”
江遇年甩开她的手腕,冷声道:“我最讨厌猫。”
宋悦笙没说话,从药箱里拿出包扎的东西,准备对他左腿上的伤进行简单的处理。
“如果你戴其他颜色的美瞳来找我,记得提前和我说一声。要不然,你不是每次都这么幸运。”
江遇年冷笑。
“我看你就是怨恨我搅和你和你那位师哥的好事。”
他压着心里的苦涩,躲开宋悦笙试图用药包扎的动作,然后费力地站了起来。
“我不需要你可怜!”
宋悦笙脸上露出了困惑与不解的神情。
她那双清澈的眼眸中倒映着江遇年略显狼狈的身影,眼中满是真诚与疑惑。
“什么好事?作为维护邻里关系的水果投喂,然后他回我一顿饭的回礼?
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在洗手,还是陆叙言告诉我你给我打了电话。”
江遇年脱口而出:“我住在你对面,为什么不送我?”
宋悦笙疑惑地看着他:“你什么时候搬到这里来的?”
江遇年一噎,随后强硬地说。
“这不重要。”
宋悦笙“哦”了一声,指着他腿上的伤,关心道:“既然你不想让我包扎,等会儿离开记得去医院,最好做个全身检查。”
江遇年气她的疏离。
明明再说些软话就可以哄好他。
她就是不说。
宋悦笙是他见过性子最恶劣的人。
他深呼一口气,盯着她:“我身上的伤都是你弄的,不应该陪我去?”
宋悦笙捡起地上的匕首,平静地擦拭上面的血迹。
“除非我现在死,你带着我尸体去医院,否则我这辈子都不可能踏进医院半步。”
江遇年的心颤了一下。
然后。
他听到宋悦笙接着说。
“对了,现在这些罪犯都很厉害。新闻报道很多起伪装成熟人作案的案件,你最好留个心眼儿。”
江遇年忽然觉得口中的铁锈味儿越来越浓。
那通电话他被嫉妒冲昏了头脑。
短短一个小时,脑海里闪过很多方法让她只能看到他一个人。
刚刚又气她动手狠,与他保持距离。
此刻,江遇年的理智与冷静才恢复正常。
揍人狠,力量强,非常平静地把匕首收起来,还有她刚才说的绝不去医院的坚定……
江遇年忽然想起送宋悦笙回家那天被她掐着脖子的情况。
他抿着唇,不敢去想什么原因导致她变成现在这样。
同时心里又有一丝侥幸。
庆幸因刚才的变故,他没做出伤害她,事后清醒他又懊悔不已,把他们两个逼到绝路的事情。
江遇年低低地笑出声。
看吧。
才认识不久,他便已经熟悉宋悦笙的脾性。
世上没有比他更了解她的人了。
可是……
江遇年挡在宋悦笙面前。
“你喜欢他?”
宋悦笙从杂物间放完药箱后看到他还没走,忍不住地催促。
“不是吧大哥。小命要紧,你怎么还没去治伤?”
一尸两命啊。
甚至可能只有她的命。
江遇年固执地重复:“你没回答我的问题。”
“我不喜欢陆叙言。”宋悦笙朝他摆手驱赶,“快点儿去医院检查。”
江遇年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他的指甲攥着手心,试图逼自己不再嫉妒冲脑。
他看着宋悦笙,一字一句说。
“宋宋。我没提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