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外。
谢绝和许伯言并肩而立,望向站在他们面前,即将远行的数十名学徒,她们都是第一批学习农业技术和水稻种植的人。
未来或许还会有无数人加入这个阵列。
可毕竟是第一次做出这样一个大胆的决定,谢绝也无法笃定这些人独自前往每个州府之后,是否能够如同她与许伯言预计的那般,成功的给其他地方的百姓普及农业知识。
早在凉州城完成第一次水培种植计划的时候。
谢绝就在做着要将水稻种植技术推向其他地方的打算,如今学徒也培训完了,终于可以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验收成果了。
只要一个月的时间。
就可以彻底改变霁月农业技术水平落后的现状。
一旦将这样的技术推广到霁月各地,那么京中那些人对农业的看法也必然会随之发生改变,农民的地位也会随之改变。
她,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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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在谢维走后不久。
独孤曦微一人在屋中又绣了小半日,直到午后,如意领着王绣郎和一名身穿白衫的瘦弱公子进来,他才停下了手中的绣活。
柳思雪满目惊愕,他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如此……
该怎么形容他呢?
他竟一时有些词穷了,仿佛用这世间所有形容美貌,惊艳的词来形容他,都不够。
远远不够。
他静静坐在绿藤小院中,黑青色的石桌石凳,一袭白衣的他垂首而坐,神情恬静,语态从容。
远远看去,便如一幅精致高雅的画作般令人忍不住想要驻足赏看。
可走近了,却又觉得鲜活得仿若梦境之中。
“公子,王绣郎来了。”如意禀报一声,很快便退了出去,守在院外,生怕有人进来。
他昨日就听王绣郎说,要寻个懂房中之事的郎君来教导自家公子,这会儿生怕再有什么不长眼的下人往院子里钻,自然是要小心地守住了。
独孤曦微起身为他二人引坐。
王绣郎主动介绍道:“独孤公子,这位是柳思雪郎君。”
很凑巧的是,柳思雪今日也穿了一身月白色的长衫,他身材偏瘦,脸上敷了薄粉,显得有些苍白无力的病弱美,柳眉轻轻一蹙,柳思雪福身行了个礼,“思雪见过独孤公子。”
“两位不必多礼,请坐吧。”独孤曦微来到谢家后,身旁原本是安置了几个贴身小侍伺候的,只是他素来喜静,性子又十分慢热,渐渐便将人派到了院外去。
屋中就只留了习惯的如意一人伺候着。
此刻他站起身来,亲手为王谦与柳思雪倒了茶水,举止优雅,柳思雪见了,只觉得这样的仪态,不就是自己费尽心机想要学得的大家公子之风吗?
一时有些艳羡起来。
王谦是三人中话匣子最开的,饮下一口茶后,他便赞不绝口地向独孤曦微介绍起了柳思雪。
“独孤公子你初来乍到,恐怕对我们凉州的风土人情还不了解,在凉州,只要提起我们思雪郎君的闺名,就没有哪对结为姻亲的新人不知晓的。”
独孤曦微静静听着,不时绽出一个浅笑。
王谦这几日和他相处多了,也知晓他的性子如何,继续说道:“思雪的妻主,曾是我们凉州出了名的刺头,想必你也早就听过她的名号,就是八方点当铺的掌柜,赵有发。”
八方点当铺?赵有发?
独孤曦微连听都没有听过,但也并未打断王谦的话,继续听了下去。
“起初那赵有发因为做生意赚了些银子,后来生意越做越大,她也成了我们凉州一带颇有名气的暴发户,财大脾气更大,后院更是养了三四十名宠妾,动辄就是打骂教训。”
“可有了思雪不到一个月,那赵有发竟是心甘情愿地散了后院一众男宠,不仅如此,还被他管得那叫一个服服帖帖,如今思雪也已成为了赵家的侧夫,相信过不了多久,以他的手段,那主夫之位定然也是不在话下,对吧,思雪。”
柳思雪听着王谦的话,习以为常的他含笑看向独孤曦微,“别听他说那些有的没的,我啊,也只是比平常人多花了些心思在妻主身上罢了。”
王绣郎笑道:“是是是,那你今日就好好跟我们都说说,究竟是哪些心思,能让你家妻主对你,这么死心塌地的!”
柳思雪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正准备像往日给那些不食人间烟火的富家公子哥们讲述御妻手段时。
外头如意的声音忽然传了进来。
“诶诶诶,二小姐,您等等,容我进去给公子禀报一声。”
“公子!二小姐来了!”
见拦不住谢绝的脚步,如意着急上火边跑边大声喊道。
柳思雪表情一僵,“二小姐回来了?是否要避避?”他和王绣郎同时站起身来,“不如,不如我们先躲到……”
“躲?”独孤曦微诧异道:“为何要躲?”
王绣郎忙道:“哎哟喂,我的公子呀,你是真不知道,假若你家妻主知晓了你背地里请教了思雪郎君,想要将她降服,定然会很不高兴的。”
会吗?
他脑中忽的闪过谢绝平日里笑意融融的脸。
如果可以,他倒是也很想看看她变脸生气后是什么模样?
记忆中,谢绝就极少对人红脸。
犹豫间,脚步声已经来到了跟前。
这回儿要躲可来不及了。
王绣郎和柳思雪双双吓得站起身来。
虽然王谦昨日回去时曾与谢绝打过一个照面,但眼下却还是有些胆战心惊,毕竟,是他主动牵头想要为独孤曦微介绍人的。
若是谢绝生气起来,要追究责任,自己便是第一个要受难的人。
想到这儿,王谦连头都不敢抬了。
“咦,你院中有人吗?难道如意大老远就拦着我,不让进。”谢绝从院外大步而来,很快就来到了石桌旁。
柳思雪悄悄抬眼,只看了一眼。
便登时惊讶住了。
难道这世上真有郎才女貌之说?
见她走来,独孤曦微也并未起身施礼,只是淡淡坐在一旁问道:“你今日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谢绝来到他身旁,端起他面前的茶盏便一饮而尽。
“我回来,是打算带你去一个地方,你还要多久忙完?”谢绝这时才注意到一旁陌生的两张面庞。
感受到她的目光,王绣郎则是把头压得更低了。
昨夜回去后,他还特地找自己妻主询问了谢二小姐的事。
原来,凉州之所以在短短一个月内扫清了饥荒与流民泛滥的事,全都是她的功劳。
不仅如此,就连如今他家中与妻主家中的兄弟姊妹们有粮食吃,有地种,也全都是她一人的功劳。
这么一想,王绣郎更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人高不可攀,连多看上一眼似乎都是对她的亵渎。
而一旁的柳思雪则与之截然不同。
只见他缓缓抬起头来,极快地与谢绝对视了一眼,随后才移开了视线,低下头,用娇憨柔顺的语气回道:“公子若今日有事的话,思雪明日再来就是。”
谢绝闻声笑了,心道这人还真是个识相的。
没多想便看向了独孤曦微,“如此,你就先收拾收拾,跟我出一趟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