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酒在那张不知被修修补补过多少次,好不容易,才能扶起来站着的床上,躺了三天。
这三天里,要不是那个叫小牛儿的原主弟弟,流着一嘴的哈喇子,在床边眼睁睁守着她吃鸡蛋的话。
原本,她是能吃到三个完整鸡蛋的。
三天里,她见到了十五岁的哥哥张大牛,这是个个子很高,却身材十分单薄的少年。
知道她醒来后,跑到房里,再三嘱咐她,以后再也不准去山坳里采摘野菜了。
父亲张海生一副老实巴交的农民模样,三十多岁的样子,也是高瘦个儿。
看得出,这是一个非常疼爱女儿的父亲。
每天早上都会来看她一眼,安慰两句,然后就出门种地,或者是进山下笼子抓野物,或是捡菌子。
反正一天到晚的也不知在穷忙乎些啥?家里还是这么穷困。
看看这一家子整整齐齐的瘦削身材,包括她这具身体的瘦弱程度,总之就是。。。。。。一家人都瘦得很有相通性。
这个家的人都只吃两餐,还都是面糊糊掺了菜叶子那种。
她这几天享受特殊待遇,吃了一个半鸡蛋,另外一个半给了守着她实在是口水滴得厉害,都快流成洪水的张小牛。
她这个伤病号,居然都没吃到一点肉,甚至连油都没吃到。
前世的张小九可是无肉不欢的动物啊。
第四天的时候,她终于被允许起床出门了,来到院子里,看着这个不大的小院子。
也是用黄泥混合竹片垒的院墙,墙根下种了些叶子菜,和葱蒜韭菜什么的。
西边院墙角落,还用竹子搭了一个鸡棚,里面养着几只半大的小鸡,还有一只老母鸡。
整个院子三间房,一间厨房兼柴房,她就住在厨房隔壁,中间是父母的房间,最左边是大哥和小牛的房间。
后院里有两分菜地,种着一些绿叶菜,院东角一个用木板加竹片黄泥,茅草搭的简易茅厕。
那茅厕。。。。。。
简直是一言难尽,就是在地上挖了个深坑,再搭了几块木板,当踏脚。
顶上是茅草加竹片扎的顶,四面墙还是黄泥敷竹片。
这要是上厕所的时候下起大雨来,人蹲在里面,基本就可以顺便洗个澡了。
那感觉,想想都酸爽。
要是刮大风,那就更刺激了,可能四面墙和茅草房顶都得刮走,就剩个人蹲在那里发懵了。
张小九去了一趟厕所,当踏脚的木板已经有些腐朽了,踩上去还晃晃悠悠的,她一个没站稳,差点就一头扎到坑里去。
真的是只差一点啊,就差那么一点点。。。。。。
她就要成为第一个穿越后,就掉进茅坑里淹死的人了。
然而最惨还不是这个,而是他们上厕所,大号竟然用竹片刮。。。。。。
这个是真的不能忍。
张小九上了一趟厕所回来后,就悄悄打了一盆水进屋。。。。。。
从那会儿起,她就决定,一定要想办法改善家里的生活,起码不能用竹片。。。。。。
她屋里屋外,院里院外,村里村外都逛了一趟,结合自己前身的记忆,终于了解到,这里不只是她一家穷,而是整个野牛村都穷。
这个大山脚下的村子,不靠河,不靠海,田地也不肥沃。
种地全靠老天爷赏饭吃,风调雨顺就能收点粮食,管住一家人的嘴巴。
当然了,吃饱是不可能的,永远都不可能吃饱,能有个半饱,饿不死就行了。
要是遇到个旱涝什么的自然灾害,那就全村都要出去讨饭了。
村子后面连绵的大山里,倒是有些野兔野鸡什么的野物可以捕猎,可是深山里也有猛兽。
一般人进山想抓点啥,只能往里走一二里地的距离,再深了,谁也不敢进去。
前年,村子东头的赵大脖子,因为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就壮着胆子,带了一把砍柴刀,和一把竹弓进了深山,结果一进去,人就再也没出来。
赵大脖子老婆一个妇道人家,带着三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实在活不下去,就背一个,牵两个的出去讨饭了,也不知现在是死是活?
这个村子为什么叫野牛村呢?
据说这个村子后面的大山里,多年前有很多野牛,不过随着人们的过度捕猎,牛也往深山里走了,现在少了很多,近些年来,几乎都没人再见过了。
张小九急的在院子里团团乱转,这地势想发展田园经济是不行了,想依靠大山赚点外快,她也没有这个能力。
深山里的猛虎豹子豺狼可不是吃素的。
晚饭时分,张海生从地里回来,见自家女儿一脸愁容,像个陀螺似的在院子里转来转去。
张小牛觉得姐姐转着好玩,也跟在张小酒的身后嘻嘻哈哈的转圈圈,没转几圈就站在原地不动了,一张小脸上神色变得古怪起来,接着就“ou”的一声,吐了一滩。
张海生走上前去,把儿子提起来,扔给了一边看着的张大牛,又摸了一把女儿的额头,没发烧啊,怎么看着有点糊涂了的样子?
小酒也摸了一把自己的额头,把她爹糊在自己额头上的泥巴往地上一甩,“爹,我想吃肉。”
张海生脸色一僵。“肉?酒酒乖,过年咱们就吃肉。”
“什么?过年?”
张小酒掰起手指头数了一下,现在还是七月份,等到过年。。。。。。
张海生面有愧色,”爹没用,不能给酒儿吃肉,唉。。。。。。“
亲爹叹息一声,埋着头,扛着锄头进了厨房,帮媳妇烧火做饭去了。
张小九愣在原地,就这?
都不想想办法的吗?叹口气就算了?
不行,这样可不行,一个家庭里,当爹娘的都没有努力赚钱,改善生活的心思,这怎么行?
这日子怎么能过下去?
张小九决定,从现在开始,必须要给这两口子画大饼,打鸡血,植入奋斗理念。
她跟着张海生到了厨房,看着埋头烧火的亲爹,苦口婆心的劝他。
“爹啊,咱们家这么过下去,可真不行啊,你看看我大哥都十五了,只上过两年私塾,大字认识不到一箩筐。
小牛今年也快七岁了,也要开始读书认字了吧,我大哥以后还得娶媳妇,咱们家这个情况,您不是想要让大哥和小牛都打光棍吧?“
张海生被女儿一番话说得更加惭愧,垂在胸口的脑袋,再度深深的低下去一截。
倒是林大妮一边不停挥动着锅铲,搅动锅里的面糊糊菜叶,怕糊了锅。
一边叹气道;“小酒啊,你看看咱家这光景,还能拿得出钱让小牛去私塾读书吗?
你大哥娶媳妇?哎,还是等几年再说吧,现在咱家实在是没办法了。
当年你大哥能去私塾读两年书,也是多亏你爹在山里,捡到了一只被咬伤的野牛。
把野牛卖给了市集上的李员外,得了二两银子,才交得起束修,勉强让你大哥读了两年。”
“捡野牛?啥时候捡的?在哪里捡的?”
张小酒的记忆里没有这个事的印象,连忙问道。
“这都七八年了,那时候你也还小呢,就在山拗口进去的九倒拐山梁上捡的。
那是你爹运气,这么多年,整个村子就你爹捡了一回,你以为还能捡到啊?”
张小九回忆着九倒拐山梁的地形,那里是大山和村子之间的一道屏障。
大型的野兽不会走出这道山梁,村里人也最多在山梁上下打点小野物,捡点菌菇什么的,但也绝不敢走下森林那边的山梁,进入森林深处。
她想起穿越来的那天,林大妮说起过一个叫做于大夫的人,“娘,那个于大夫不是咱们村的人啊?”
“你这孩子,摔一跤,怎么还把记性都摔差了,于大夫是前面于家村的人,前几天你摔伤了,就是多亏了他给你诊治施药的。
不然你怎么能好得这么快?咱们还没给钱给人家呢,就等着看你爹什么时候抓到野鸡野兔什么的,给人家送去,多少能抵点药钱。”
张海生赶忙点头,“ 我今晚再进山去,多下几个套子。”
“爹,我跟你去。”
“不行,你伤还没好呢,跟你爹去山里,可别又摔跤了。”
林大妮一口否决,张海生跟着点头。
张小酒口气坚定,“不行,我要跟爹去看看,我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再说了我伤的是头,又不是脚,跟着爹走道,又不会走错路,有什么关系?”
“我说不行就不行。”
好不容易因为女儿受伤,对她和颜悦色了几天的林大妮,终于露出了她的慈母真容。
“你敢去,我把你腿打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