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祝峰扎扎实实地在床上躺了一个半月后,在8月中旬顺利开始了复健。
医生负责指导,盛飞涛督促帮助病人认真执行,这样扎扎实实的又半个月后,祝峰的腰和腿彻底康复了。
人也瘦了一大圈,但精气神都很好,不仅因为前期的疼痛折磨,也因为后期规范的作息和营养摄入,祝峰对此很满意,偶尔瞥见妻子投来欣赏的目光心里美滋滋的,哈哈哈,虽然这个岁数了,有个健康匀称的体魄还是很好的。
盛飞涛功成身退,带着李小猫离开祝家,出去租了个一室一厅的小房子。
李小猫的脸也已经好全了,细看的话还能看到手术痕迹,但比起从前来,整个人已经完全舒展自信了起来。
小夫妻俩现在都有工作了,盛飞涛因为照顾祝峰被祝峰在朋友圈夸了几回,无缝去了另 一户人家做居家陪护,那是一位失能老人,照顾起来更费力,但给的工资很高,磨合了半个月后,得到了雇主家的一致满意;
李小猫的工作是自己鼓足勇气去找的,尽管盛意等人都说可以帮忙,但人显然很有主意,表示要锻炼自己,最后成功应聘上了一家饭店的服务员,她肯干肯学,适应下来之后,领班和经理都挺照顾她,每天上班也是乐滋滋的,干劲十足,准备攒够了钱好还给祝瑶。
9月末,祝峰决定履行承诺,跟着妻子一起去给女儿探班,电影快杀青了,他们过去待几天,正好还能赶上杀青宴,顺带以投资人的身份参与参与。
一起过去的还有盛意,说是公司提前放国庆假,反正他是老板他说了算。
抵达剧组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多,小年出来接人,笑容灿烂,一路领到空调开着,吃喝备着的保姆车里。
盛意没见到日思夜想的那位,这会有点急:“这会还在拍?我们能过去看看吗?”
小年摇头,说祝瑶吩咐的,让他们先休息会,等她工作结束后再见,目前在拍的几场戏高度保密,不让参观。
行吧,天大地大,祝瑶最大,三个人都安静地坐下了开始等待。
一直等到夜里快到12点,隔着老远也听到一阵欢呼,盛意坐不住了,干脆起身出去等人。
虽然节气上提示已经入秋,但这会的天气的确跟秋高气爽没半点关系,闷湿燥热的空气即使有晚风时不时地绕几圈,依旧逼得人直冒汗。
好几分钟后,盛意攒了满头满背的汗水接到了同样汗湿头发的女朋友,皱紧了眉头。
祝瑶先发制人:“哥哥,你傻啊,进去等呀,外面太热了!”
“你脸怎么回事?”盛意一边扶着人上车一边问。
祝瑶瘦了不少,脸上还有非常明显的晒伤,整个人看着又疲惫又憔悴。
“怎么弄成这样了?”颜书玉见到,也飞速起身搂住女儿,声音焦急无比。
这会也都想明白了,就说拍什么戏他们还不能看了,合着是状态不对不想让他们提前知道,干脆等工作完结了再见面。
祝瑶笑,搂住亲妈胳膊晃悠,用十分轻松的语气道:“最后几场戏了,赶了赶,这边天气又太热了,所以看着憔悴,等拍完养一养就好啦。”
这几个月是正夏天,三四十度的高温一直持续,每天正中午那段时间是不能拍戏的,谁也受不住,所以只能抓住早晚的时间赶工。就算如此,祝瑶也害怕剧组的人中暑生病,因为古装实在太繁复闷热了,即使不是演员而是穿着正常t恤短裤的工作人员,工作起来也都不轻松。
演艺圈里因为拍戏得热射病的艺人、工作人员很多,祝瑶却不想自己的剧组里任何一个人患上这个病。
相对而言,她的剧组的确条件很不错了,所有人都会发放足量的消暑用品,从防晒霜、防晒衫等到现场休息用的休息室里配备空调风扇,加上饮食上有针对性的调理,目前为止,整个剧组还没有出过特别严重的中暑,整体氛围也分外和谐,算是极为罕见的了。
当然,即使她这样说了,对面三个人还是满脸心疼。
已经收工,剩下几场戏要等明天,祝瑶正准备吩咐司机回酒店,谢斐然带着助理特意过来了一趟,对着颜书玉和祝峰连连抱歉,说是自己拖累了祝瑶,回头等杀青结束肯定要好好弥补一番。
颜书玉听得费解,正要问发生了什么事,祝瑶赶紧把话往回圆:“斐然姐,你当着我爸妈打官腔,他们要当真了!哪有什么拖累不拖累的,大家都是为了拍好戏而已。”
谢斐然听出了话外音也赶紧附和,互相又说了几句话才各自散了。
盛意直到回了酒店,才终于明白谢斐然说的抱歉是什么意思。
已经洗完澡的祝瑶顶着惨兮兮的晒伤脸,向他展示了更为惨兮兮的伤势——
大腿两侧,重度磨损,看得出之前有过渗血,因为洗澡不可避免地沾到水,红肿的伤口显得有些发潮,面积并不小。
都是骑马磨出来的。
原因就在谢斐然身上了,她来这边得了场重感冒,接着身体一直不好,拍戏,尤其是骑马戏的时候就很受不住,有一回实在没力气拉稳缰绳,从马上摔了下来,不仅手肘大面积挫伤,还因为受惊发烧到40度……倒也不是没有替身,只是替身完成的画面两人都不满意,最后是祝瑶当了谢斐然的骑马替身。
有一场戏,来来回回拍了整整五天,每天骑马两个小时以上,还得同步做不同的姿势,等拍完,她的大腿就这样了。
盛意拿过药膏,亲自给她擦,眉头皱得紧紧的,嘴巴抿着,既心疼又无奈,只恨自己没办法以身替之。
“哥哥,没关系的啦,等杀青之后好好养养,就会马上结痂,完了又是白白嫩嫩的啦!”祝瑶是乐天派,伤口总会好的,重要的是戏份没有耽误,她想起自己纵马狂奔,“英勇杀敌”的场景格外兴奋,“哥哥,我们拍出来的画面真的特别好,等你以后去电影院看到,一定会被感染到热血澎湃!”
说完之后又想到父母,叮嘱盛意不要在爸妈面前说漏嘴,让他们担心。她好像也渐渐到了对着父母报喜不报忧的年纪,也许……也是祝峰的突然受伤,让她意识到了父母真的开始衰老了。
不过对着爱人自然又不同,祝瑶从没想过要连着盛意一起瞒着,之前不说也只是想着见了面再坦白,免得多出好几天的担忧。
盛意看着因为擦药刺激忍不住抖腿的某人,很无奈:“为了拍出完美的画面,现在疼得龇牙咧嘴也甘心?”
他在这方面的欣赏能力有限,虽然也支持和欣赏祝瑶精益求精的态度,但很多时候对着相差细微,甚至要靠讲解才能明白画面区别在哪里的镜头,他又会怀疑,这算不算吹毛求疵呢?
“不一样的哥哥,一帧画面或许很难发现,但是一旦降低了标准,到了连贯性的镜头就很容易被看出来水平和缺点了。”祝瑶解释,所以必须一直都高要求严格把控才行。
盛意问:“可是会有很多像我一样看不出分别的观众吧?”
“嗯……审美的确会有分层的,那也没办法,追求艺术的话不能想着观众看不出来就不进步,内行人看得出来啊,电影的艺术最终还是要为更高水平的那一拨人服务的,也只有这样,电影才会越拍越好。”祝瑶思考好一会道。
而且人会进步,观众也会进步,很多时候,分辨不出来只是因为看得不够多,她不能糊弄自己,糊弄观众嘛。
“再说啦,谁龇牙咧嘴啦?”祝瑶哭笑不得地挪了挪屁股底下的垫子,换了个姿势继续晾伤口,又轻轻推开盛意盯着看的脸,“不要看啦,再过几天就好啦。”
盛意收拾好药膏,自己去洗澡了。
洗完出来,祝瑶已经换上了轻柔的小睡裤,大开大合地把自己摊开在床上。
盛意忍不住掀开小睡裤看了看,问会不会蹭到。
“不会的,穿着很舒服。”祝瑶乖乖答,忽然又想起什么,翻了个身问道,“哥哥,你了解过生育问题吗?我看过科普,说阴道分娩的疼痛被划分在10级疼痛里,是全世界公认最高级别的疼痛,甚至有一些能达到12级。”
盛意脑袋里闪过偶尔推送到手机的视频,点了点头:“我也看到过,有个形容,说是像断了10根肋骨。”
“……哥哥,我想到这个就会恐惧,我问过我妈妈,生我的时候感觉如何,她说痛到想把我爸从四楼一脚踹到一楼。”
“瑶瑶……如果你不想生,我们就不生,这一切由你来掌控。”
盛意停顿许久道。
“我不是不想生……我是想无痛生,不是打的那个无痛针,而是尽可能轻松惬意地生下孩子……嗯,就像你们男人一样。”祝瑶说到最后有些懊恼,没好气地给了盛意一下。
说起来的确不公平,为什么都是延续基因,男人却能从头到尾那么轻松呢?
“但这大概也是世界上最神奇的事了。”祝瑶畅想着,“我们的孩子可以获得很多很多美好的体验,享受我们的先辈创造出来的高度文明,还有我们为它创造的丰富生活,当然,它肯定还会吃到一些苦头,这是没办法的,得到的前提是付出,先苦才有甜,它总得学会自己狩猎。”
盛意把人抱进怀里:“不怕疼了?”
“还是怕。”祝瑶拿他的睡衣蹭了蹭脸,“可是哥哥,爱就是付出对不对?不论是父母的爱,还是朋友的爱,或者最亲密的夫妻,真正的爱绝对不是纸上谈兵,而是需要付出行动、精力和心血的,爱自己也一样,我们的使命,从来不止享受物质带来的快乐,还有创造物质和精神,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最后,祝瑶得出结论:“嗯,我还是要生一个孩子的。”
即使会很痛,甚至会有许多意想不到的损伤,但她还是想让自己的孩子来人世间体验一番生而为人的美好。
盛意一颗心饱胀到无以复加,低头一通深吻,把人吻得有些气喘和迷离了,他露出了几抹傻笑,也开始畅想了:“最好生个女儿。”
“哥哥,有件事我们要提前商量。”祝瑶缓了一会,忽然想起什么赶紧借力起身,十分严肃地问道,“孩子跟谁姓?我想让它跟我姓,我也想生个女儿,嗯,只生一个。”
盛意没有犹豫:“嗯,跟你姓。”
“嗯?哥哥,我很认真哦。”祝瑶强调。
盛意点头:“我也认真,你生,跟你姓,多正常?我又不是老古板,再说了,女儿不管是跟你姓,还是自己单独一个姓,她都是我的女儿。”
“……我现在,”祝瑶点点头,忽然笑着道,“特别想打个电话给陈秀花女士,感谢她和盛大力先生把盛意同志教导得正直靠谱还可爱!”
盛意低笑出声,接着作势要下床:“我也得去感谢下颜书玉女士和祝峰先生。”
“哥哥~”祝瑶搂住人不放。
要了命了,盛意停了动作,把人往里一抱,压着亲了口:“瑶瑶,我们第一次见面,你还记得吗?”
管他叫哥哥,声音又脆又甜,惊得他当时都没敢应声,自那以后,每当她喊哥哥,他都很享受。
“哈哈哈哈哈……哥哥,你当时好黑呀。”祝瑶忍不住闷笑。
她当然没有任何肤色歧视,只是当时年纪小,观察人第一眼自然是最明显的特征。
盛意也笑:“你当时特别白,像……豆腐一样。”
祝瑶忍不住又笑出声,笑声渐渐重叠进盛意的心跳里。
……
两天后,全剧组正式杀青。
当晚,在本地一个很有名气的大饭店里,巾帼剧组包了场办杀青宴,现场没请媒体,摄像组倒是也架上了机器,准备回头剪辑出一些画面留作纪念。
吃到一半,祝瑶这头开始应对汹涌而来的敬酒人群。
小助理在旁边帮着频频添酒,盛意看不下去,要帮着喝,祝瑶赶紧抢回来,说自己酒量还行,不需要帮忙。
来敬酒的人免不了还要说些话,一个个的开头还是各种欢声笑语,感谢的调侃的,不知道从谁开始,氛围就逐渐开始煽情了,说巾帼剧组是她待过的最受尊重的剧组,剧组从上到下都没有那种讨人厌的大牌,所有人都很敬业,大家共同奔着拍好一部电影的目标奋斗,每一天都有滋有味……说完就哭了。
祝瑶安慰地抱了抱人,自己在心里补充,其实也有耍大牌的,被她换掉了哈哈哈……
不过这番话的确得到了大家的共鸣,跟着感动哭起来的人越来越多,不由分说地,又一拨人赶过来敬酒。
盛意这回再没法袖手旁观了,先说了几十字的充分理由,不能光逮着导演一个人灌啊,而且她最近特别辛苦憔悴嘛,为了身体也不能喝那么多,完了他抢过祝瑶的酒杯一口干了,干完愣了一会……没一会沉默地坐下了。
祝峰嘿嘿笑,凑到盛意身边得意道:“我教瑶瑶的。”
小助理负责添酒,手里拿着的是货真价实的白酒瓶子,倒出来的却是白开水,健康美味的白开水。
盛意默默比出一个大拇指,真能糊弄人,难怪两位一点不着急,不过想想也对,这种场合,大家也不是真的要灌酒,就是感谢留念地喝一杯,糊弄一下没什么。
这回倒是再也不用担心祝瑶会喝醉了,盛意放下心来,准备再吃些,忽然又见坐他旁边的盛凯也跟着啪嗒啪嗒地哭了起来。
哭什么?
盛意虽然不理解,但一时又想到祝瑶说过的,演员大多需要丰沛的情绪感知能力,只能塞过去两张纸巾。
“龙哥,”盛凯擦了擦眼睛,低声道,“他被判刑了。”
历经近一年时间,盛二强拐卖妇女儿童,加上遗弃亲子的罪名终于全部落实,被判15年,大约这辈子会老死监狱。
迟到多年的审判终于来临。
他的微信上,那个陌生的弟弟发来消息:以后好好走花路吧,不会再打扰你了【龇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