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实在不知道该说啥，祝瑶沉默了。
杨婕加了一句注解：“当然，所有的关系，都是在他彻底离婚后才发生的。”
“……不用跟我解释这个的，我相信你。”祝瑶认真道。
即使不谈双方人品，单说性格，杨婕也不可能做插足者，一个见不得光的角色，毫无吸引力。
杨婕苦笑道：“瑶瑶，可能……我会被他前妻诬蔑成第三者，万一上了新闻影响到公司……我只能说句对不起。”
“发生什么了？我能帮得上忙吗？”祝瑶握住了杨婕的手，担忧道。
杨婕紧紧回握住：“瑶瑶……你只要相信我真的，一直都很坦荡，并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就够了。”
“我绝对相信你。”祝瑶承诺道。
杨婕的眼泪掉了下来：“太难了，跟一个有孩子的离婚男人。”
“要考虑的问题太多了。”祝瑶跟着叹气。
本来任何一种亲密关系都不简单，加入孩子的话，的确会变成一个更复杂的难题，杨婕要平衡所有实在有够头大的，尤其……还得兼顾工作。
“工作上有什么事情顾不上的，你跟我说，我来做。”
感情的事情是一团乱麻，头在哪里只有感情里的两个人才清楚知晓，祝瑶很清楚自己帮不上那头的忙，那就帮另一头吧。
杨婕摇摇头：“不用的，你专心拍戏吧，工作我可以应对。逸群……知道我和他爸，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了，也不粘我了，我最近……其实并不忙。”
“逸群的态度……”祝瑶懵了。
杨婕又掉下一串泪：“她无法接受，也许，也不用等她接受，我们就该快刀斩乱麻了。”
“……”祝瑶没再说话了，这会杨婕显然也并不需要任何建议，或者成年人的世界，倾诉和倾听已经足够了。
送走杨婕，祝瑶心情更加沉重了几分，因为昨晚哭过没睡好，整个身体也很疲惫，她想了想，翻翻储物盒，找出一支亲妈送的鹅梨帐中香点上了，通透清爽的甜香四溢开来，的确很有舒缓安神的功效，闭着眼睛渐渐地睡着了。
睡足两个小时后起来，祝瑶看了看眼睛，消肿成功，很好。
正庆幸着不会影响后续的拍摄了，小助理突然敲门进来支支吾吾的，说害她眼睛哭肿的罪魁祸首又来了。
“不见，让他走吧。”祝瑶不想再让自己心情震荡了，还得拍戏呢，要消除一切可能让情绪大幅波动的因素。
小助理走了又回来，十分为难：“意哥说你不见的话，他就再等一个晚上。”
“……”祝瑶想了想，她自己说的以后正常相处，那就……当他是正常来探班的朋友吧。
盛意罕见地戴了副墨镜，配上一米九的身高和身上挺括有型的风衣，冷峻的侧脸，气场强大，像个冷酷男模。
祝瑶却一眼就明白，他的眼睛估计也是红着的。
两人面对面坐着，有那么一两分钟谁也没有说话。
“你想说什么，说吧……我明天要正常拍摄，不能再哭了，如果是煽情的……别说，我也不爱听。”
祝瑶先给立了个规矩。
“我要一个解释的机会，可以吗？”盛意问，声音很嘶哑，听着像是感冒了。
祝瑶叹了口气，有些无奈，最终点了点头，示意对方开始辩解。
“我压力太大了，瑶瑶。”话音落下，盛意把自己的墨镜摘掉了，果然，眼眶一片红，眼里也是肉眼可见的红血丝，“我不会说谎，你可以看着我的眼睛。”
“你问我是不是从你18岁离开静江开始，就放弃了你，我早上的时候不敢答，想了一整天，的确，你说得对，我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已经不敢肖想再和你有任何的可能了。”
祝瑶伸手捂住眼睛，她真的不想再哭了。
“我们之间的差距太大了，大到，我在你面前，会有一种自己也无法察觉的自卑。”盛意继续说着，真的说出口后，他发觉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所以，很多事情，我会不自觉地以你的意见为主，即使有自己的想法，也选择不说，不说不是觉得你会否定我，而是无形之中觉得你的意见才是更正确的选择。”
祝瑶眼睛瞪大：“……盛意！你不要告诉我，你一直在这段关系里委曲求全！”
那她成什么人了？
这段感情的所有都是她的自作主张，自作多情？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听我说，我的意思是，你太正确了，导致我……无形之中失去了坦诚。”盛意说完又懊恼地抓了抓头发，怎么说都不对，“你明白吗？一个粉丝在他的偶像面前，是不会有主见的！我在这段感情里，毫无疑问，是你忠诚的粉丝。”
被权力，或者换个词，权威，夹裹着的，崇拜者。
被崇拜者对崇拜者拥有至高无上的主宰权，于是崇拜者失去了自己的思想而不自知。
祝瑶无法否认，不仅仅是盛意，她甚至在整个盛家都享有一定程度上的所谓权力，他们无条件地偏向她的喜好或者选择，这似乎，的确是……上位者的特权。
但她从来没有因为有这个权力就强迫对方或者威压对方！
祝瑶听不下去了，喝了一大口水压火气，正准备反驳，又被抢了先。
“日常生活里，我其实很享受你来把握我们之间的节奏，偶尔，会有一些不同的看法，我很乐意以你为主，因为我确定，自己在崇拜之外，的确深深爱着你。”盛意的目光紧紧跟随着祝瑶，眼里赤城一片，“但到了工作上……我的个人思想占了上风。
“创业其实是我谋划了两三年的事情了，因为飓日科技说到底，更像是蒋家的个人企业，他们家族的占股比例很高，话语权很大，不可能真的权力旁落，我的出路，和你当初的分析一样，只有自己创业这一条路。
“但我一直以来的压力太大了，我深深厌倦了所谓的业绩压力，尽管每一次我交出的答卷都很好看，但我自己知道，我为此付出了多少心血和努力，我想在自己的公司里拥有绝对控制权，可以按照自己的节奏走，所以，我不希望有任何投资人介入其中，他们或许不会插手我的业务，但一定会提出所谓的盈利目标，而我抗拒它，我想成为主宰，而不是被主宰者。
“所以……我选择了找林烨借钱，虽然利息和银行一样，但他那，没有繁复的审核，年限我们约定的是10年，我更轻松。”
祝瑶不知道作何表情才好，这的确解释得通了，找林烨，的确会是最轻松的选择，除林烨外，不论是她还是她爸妈，或者姜欣月，或者蒋家……盛意都会压力重重。
但是为什么不能提前跟她说明呢？
“为什么不直接跟你坦白这件事，是我猜测你不会同意我的做法。”盛意说完忐忑地看向祝瑶，“这不是辩解，是我最真实的想法，而且，我很清楚自己做错了，不论如何，我不应该隐瞒。”
祝瑶忽然别开了头，他猜中了，如果最开始跟她坦白，她一定不会同意的。
贷款，始终要还，花的是自己的钱，而找投资人，花的是投资人的钱，如果创业成功，虽说要分成给投资人，但在巨大的财富下，分成并不会难以接受，相对的，还能获得投资人带来的更多的资源上的倾斜，甚至万一失败……程序合规的情况下钱也不用还，怎么想都是后者更有利！
但祝瑶忽然不敢说出口了，因为她似乎……真的无法理解盛意的选择，即使他现在解释了许多。
“瑶瑶，大约就跟你拍现在这部电影一样，为了自己自在，不过，也有区别，你属于是，有钱任性，我属于是，没钱也任性。”盛意多了解祝瑶呀，看她神色就知道她仍旧不支持自己。
祝瑶怔住了，对呀，谁规定的只能有钱任性呢？
只要能承受后果，谁都可以选择“任性”或是“委曲求全”。
她拿着爸妈和好姐妹的钱霍霍，不也就是赌自己高兴和自在吗？再就是她确定自己，未来可以赚到更多的钱，所以此时的挥霍没关系。
但是，祝瑶猛地又转过弯来，怎么回事，现在到了这会，反而都是她的错了？
“瑶瑶，我……我对你更歉疚的，并不是这次的隐瞒，”盛意继续说着，“而是我一直以来对你的忽视，我太笃定你的爱了，被你坚定地选择之后，我太狂妄了……忘记了你依旧拥有重新选择的权力。”
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忽略分享，并不是因为不在意祝瑶，而是因为祝瑶一直很温柔地给予着他安全感，他在安全的环境里难免有些沉溺于自己的世界了。
再就是，他的确被动，节奏是祝瑶全程把控的，他少了那么一点主动。
他被惯坏了。
但他可以改的，他保证。
“瑶瑶，我以后会改的。”盛意认真说着，却又道，“但你……也得改改，你得接受我的节奏，允许我的决定，支持我的任性，你得，像我信任你一样信任我，我只有得到你的信任后，才有可能畅所欲言地跟你分享所有。”
否则，他和她之间的关系永远是不对等的，节奏更不可能一致。
又或者，本质上还是祝瑶太优秀了，如果她不为他放缓步伐，他可能永远也跟不上她。
祝瑶一颗心跟着盛意的话七上八下，最后又沉入谷底，所以，最后还是她的错？是她不接受他的自我和节奏，也不信任他？
滚呐！
她气急了，自己主动打开了门，做了个送客的手势：“说完了吧？请吧！”
盛意屁股沉，坐着不动，发红的眼睛里还有期待。
期待什么呢？该不会期待她好好配合，马上复合？祝瑶瞬间恼了，自己出去了，“嘭”一声甩了门，径直往前走。
没一会，盛意从里面追了出来，一把抱住了人，半夹半抱着带回了屋里。
门重新关上。
祝瑶正生气着，要挣脱辖制，盛意不肯放，箍着腰，把着后脑勺，把人牢牢抱着不放，越这样怀里的人更恼，腿上也开始踹人。
“我走！你的地盘你留下来，瑶瑶，”盛意被踹了好几脚，松开了怀抱，开口了，“你不接受我的解释和道歉对吗？”
祝瑶瞪着他，废话，什么叫解释和道歉，道到最后说全是她的错，她要怎么接受？
“我同意分手。”盛意思索着说道。
祝瑶停下了所有动作，同意什么？所以，今天他是来破坏好聚好散的？紧接着胸腔里又窜出来一把烈烈邪火，盛意到底什么意思？
分手前还要把锅扣给她？
“分手原因，是我犯了错，你甩了我。”盛意继续说着，不带一丝停顿，“但是，祝瑶，我不会跟家里人说我们已经分手了，不管你说不说，或者公开，我都不会承认。”
祝瑶依旧瞪着人，什么意思，当流氓无赖？神经病！有毛病！有病就去治啊！
“你的眼睛骂得太凶了！”盛意没忍住捂住了那双灵动的眼睛，捂住之后自己的嘴角上扬了，接着说道，“瑶瑶，这次换我追你。”
被追的那个一把推开了扬言要追人的。
“你有病就去看医生！我会演戏，但不会陪你玩什么爱情游戏，什么逃啊追啊，插翅难飞的雷人戏码，别来找骂！”
“哈哈……瑶瑶，嗯，好像你这是第一回骂我。”盛意心情复杂，他甚至觉察到了几分新鲜劲，完了不知道心里咋想的，忽然又冒出了一句霸总语录，“瑶瑶，别忘了，最开始是你先招惹我的。”
祝瑶被雷懵了，怎么回事啊？她要晕倒了，盛意这会是被夺舍了吗？还是穿进了什么霸总小说？以前也不这样啊！
“不是吗？你对我念念不忘，主动追求。”盛意说完发现又被瞪上了，笑道，“瑶瑶，我跟你说开了之后，好像不怕你了，反正现在也是最坏的结果了，我被你踹了，这回换我，对你念念不忘，主动追求。”
祝瑶忍无可忍：“滚啊！”
“好，我走，你别生气了，就算生气也别自己往外跑，被人拍到不好。”体贴的人说完身上又挨了一下，终于肯把自己的墨镜给戴上，开门走了。
祝瑶在沙发上愣愣坐了十几分钟，脑子里还是一团乱麻，倒是再也不想哭了，这会愤怒和委屈平衡了，她想了想拿出手机拨给了另一位霸总，试图理一理思绪。
说到激动的地方，甚至吼音都出来了：“他居然说我不信任他！也不支持他！他也不看看他自己办的什么事！借一个亿，万一他的项目失败了，他未来十年都赔进去了！”
“瑶瑶，嗯……你理智一点，我问你，如果是我，在做一个新项目，你会插手吗？”对面的姜欣月忽然打断问道。
祝瑶卡壳了。
不会。
她的心里已经下意识地给出了答案。
她绝不会质疑姜欣月的任何决定，她信任姜欣月的能力比自己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