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门之内,四季如春,清风徐来,轻轻敲打着小筑的房门。
陈陌璇自然不知道,方才那位说【龙骑士】的弟子,第二天就因为进鼎逸阁交易时,灵石摆放不整齐,被罚俸三年。
眼下,她更关心的是,【人龙联姻】会对天云门,乃至对清竹峰,产生何等的影响。
想来想去,终于变了一张苦脸,嘟嘴怨怼。
如果流言属实,龙族与天云门结亲后,天云门的地位会水涨船高,自然引来许多仙门窥探,特别是本就与龙宫有仇的人。
他们拿捏不了龙宫,但要搞天云门可就简单多了。
就算不能直接攻伐山门,暗暗迫害你们出门在外的弟子,还不行吗?
现在师兄不就出门在外么……
郁闷归郁闷,她忽又觉得,黑帝这个时候赐婚,总有一种奇怪的违和感,好像刻意在做戏给谁看一样。
莫非徐殿主和心幻仙子结亲,本就是某种信号??
还是一个诱饵?
不是很懂。
但总觉得风云诡谲啊,要是师兄在就好了,如果是他来的话,肯定可以看出其中的问题所在。
要真的有些谋划在内,那山门该如何啊?
一时,诸如【群妖攻山】、【参天巨掌拍碎护山大阵】、【人龙修士余不过一二】、【我与师兄做了苦命鸳鸯】等知名桥段在她脑子里徘徊不定。
半是惆怅,半是思念,又夹杂着一点疲惫,陈陌璇终是没忍住,躬身一倒,就趴在了桌上:
师兄,你在哪啊?
快回来吧,我好想你……
…………
此刻的楚元同志,当然不知道徐方吕和敖青婚期已定,也不知道他家师妹,正饱受相思和困乏的双重折磨。
除了山门老巢,他对任何地方都不太放心,所以刚刚才换了个藏身之所,从土里转移到了一处潭水中。
通过监听讯息排查了诸多凡人,现在只有两千户的家庭有点可疑。
有的家里的孩子已经被接走了,有的家里的孩子还没断奶,甚至还有几个孕妇。
但相同点是,他们的孩子都有几个没有上户口,而且家中都似有些困难。
不是赌博输了钱财,就是不小心打碎了他人的古董,或者单纯好吃懒做。
林林总总不一而论,但总归是缺钱。
圈定好范围,飞虫也钻进雪里或是土中,按特定的范围游荡,以便第一时间的“偶遇”。
可惜不敢传讯,不然问问秦清璃那边的情况发展,互相映照一下,也比如今的情形好得多。
他很奇怪,为何被接走孩子的家里,没有被洗去记忆。
后面想想,大概是民众时常要到县内的神庙中参拜,洗去记忆的话,容易被县神发现,那事情就大了。
还不如用【黑户】和【怕死】这样的弱点和条件拿捏——
你户口本上都没人,你敢说你生了孩子,搞黑户是吧,罚不死你。
或者给与极强的暗示,“你要是说了你就要倒霉”,“说了家里会招灾”。
凡人总是好骗,一旦信了“仙师”的话,那就奉为圭臬,半点不敢违抗。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在苦等十五日后的一个晚上,发现了一位修士的踪迹,旋即操控飞虫稍稍改变行动轨迹,快速接近。
“邦邦邦”敲门声响起了三次。
“谁啊,大晚上的!”一个男声不耐烦道。
门咎转动,发出“吱呀”一声响动,然后方才的男声刹那变得殷切而谄媚:
“哎呀,原来是张仙师,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快快快,里面请,里面请。”
“这不是尊夫人快要生产,我不放心未来徒儿的安全,刻意过来瞧瞧么。”一个略带严肃的声音,回应了男声。
伴随着点点脚步声,男声略带疑惑:
“仙师,咱浑家还好好的并没有要生产的迹象啊……
再说现在怀胎才九月多一点,恐怕还不能生吧?”
严肃的男声不容置疑:
“所以说你们凡人就是见识浅薄,不知天地玄妙,不晓仙家神异。
你可知道,你家小孩可是未来的仙人——
你见过哪家仙人和普通人一样?
五月怀胎就可生育,生育时满屋金光,下地三息就可说人话,我见得可比你多得多了。
总之九月足以,现在不见胎动,是因为他师傅,也就是我没到,所以他不敢妄动。
你瞧好就是,等我见了你娘子,你家小子自然迫不及待的想出来的!”
楚元听这修士的说法,立刻皱紧了眉头。
你又不是天仙下凡,仙人转世,生育时哪会有这般玄妙?
就算通过地府绿色通道转世,最多也就是多块胎记,或者口含宝玉之类的异变。
【怀胎五月便生子】,【下地一手指天一手指地】,简直闻所未闻,不是乡民杜撰,就是他老婆根本不是人。
凡人见识短浅,而且消息驳杂,来源受限,很多人又喜欢吹牛,一件很平常的【老王家母牛下了牛犊子】,都能吹成【老王家牛犊子成精了,要和老王双宿双飞】。
这点在修仙界内,更是常见。
楚元严重怀疑,这人言说九月便可生产,是要借助某种秘法催生,用来干扰修士推算。
小孩本该三月初八生产,提前到了二月十五,生辰八字一改,许多常规推演手段,都很难真正见效。
就算通过天庭和地府去查,也得大费周章,怪不得这些人胆子这么大,做事倒是很精巧啊。
正想着,就听见两人入了屋子,而产妇则忽然开始哀嚎,果是要生了。
“咔哒”一声,好似什么重物落在了地板上。
“仙师,您放这个东西干嘛?”男声疑惑道。
“我徒弟前世孽缘太多,上辈子这些孤魂野鬼不敢上门,这辈子就想趁他还小,要了他的命。
这件法器,可以护他平安。”
严肃的声音解释道。
男声惶恐:“仙师,可一定要救救我儿!”
妇人也一边哎哟叫痛,一边央求不停。
这所谓仙师得意的笑道:
“放心,若是你儿一个,倒还危险,现在他师傅在这,自然一点不惧。
唔,把这个也弄上……”
楚元听着暗觉无奈,那所谓的东西,应该是某种隔断窥视的法器。
他神叨叨的话只是骗术,还能让这俩夫妻对他深信不疑,只当是救命稻草,哪还会怀疑他的身份?
不过,他刚听见【把这个也弄上】,屋中的声音忽然减弱,片刻后就归于虚无,什么也听不见了。
“啊这,好似遇见了同行啊,又是隔绝法器又是隔音法器的。”楚元心中默默叹道。
不过还好,楚元的飞虫已经掘到了院落内,只要静静等待此人完事,再追踪就行。
半晌。
那修士拆了法器,出得门来,悄悄离去,迅速融入夜色中。
楚元的飞虫则远远坠在他身后。
为保万一,他决定真身也跟着移动,在更远的地方坠着,时刻将他的声音听在耳中,免得出现意外。
正要行动时,就听见那男声道:
“哎呀,不愧是仙师,只那么一按,咱家女儿就出来了,比上元街刘婆子的手段高明太多!”
妇女一边安抚着哭泣的婴儿,一边柔柔道:
“可不是么,我家孩儿果然神异,我生她居然一点也不痛……”
旋即疑惑声响起:
“不过,孩子的胎盘,他拿去干嘛?”
男声不容置疑:
“三十两银子还堵不住你的嘴!
仙师说了,自然是要做成诱饵,让那些孤魂野鬼自认为杀了咱家孩儿,保她无灾无恙!
纠结那么多干嘛!”
楚元挑了挑眉:
“同体生产的紫河车……
这仙师,果然是准备齐全,勤俭节约,毫不浪费,连边角料都不放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