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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校把湿透了的背心丢进洗衣机,光着上身从阳台回到沙发上。

“现在这个场景看起来,很像是我点了什么奇怪的服务……”,沈韶眼睛乱瞟,偷偷打量着只穿了个短裤给她端茶倒水的恩竹,不禁笑出声。

恩竹把刚刚泡好的安神茶递到对方手里:“还不是因为你鼻涕眼泪一起来……我看你情绪恢复得挺快的,似乎不是太需要这个安神茶了?”

这是恩喜儿让他给沈韶带的年节礼中的一部分,据说是经验老道的传统医学大师的祖传秘方。

“才不是,我还没好。”,沈韶还怪喜欢这个茶的味道的,她让家里的医生提前检查过内容物没有问题,配方里面包括蜂蜜,甜丝丝的。

她隔着杯子上蒸腾的、雾蒙蒙的水汽,偷偷观察中校。

恩竹觉得有点不太自在,他把沙发上的毛毯豆腐块散开,披到了身上。

“说起来,现在几点了?”,恩竹看了一眼手环,“我隐约记得,沈中堂让你晚上去农庄吃饭,农庄是不是在郊区来着?这里过去要多久啊?”

沈韶一脸“我靠讲着讲着都忘了这茬了”的惊慌表情,她立刻把喝了一半的杯子放到茶几上,小碎步闪入卧室,换上衣服:“现在都四点了,我得出门了!”

她抄起一个包,急急忙忙地去开公寓的门:“晚饭你自己想办法吃吧!有空的话先把我们的材料理一理,特别是你亲爹给的那个存储器,我可不敢用我自己的手环连,万一里面藏了一些什么歹毒的小脚本之类的……外加记得注意看消息,等谢警司通知于曼曼手环解码的进度!我吃完饭就马上回来盘案子!”

中校嘴里的“注意安全一路顺风”还没说出口,就听到了门关上的声音。

恩竹披着毛毯,默默走到冰箱前面,中午他俩着急忙慌地出门,沈中堂居然还把中午的饭连盘子用保鲜膜包起来给放进了冰箱,未免也太珍惜粮食了。

他打开冰箱,把里面的食物端出来,想着吃吃看到底自己做得如何,没成想有一张便利贴被粘在一个盘子上的保鲜膜表面。

“我盯着你呢!”

恩竹心说原来是料到我会把午饭消耗掉,反正又不是自己女儿吃剩饭是吧。

中校叹了一口气,想来沈中堂应该是知道当年拦下超大型远程导弹的人是他,毕竟这个操心的老父亲第一次见到他和沈韶走在一起,就已经查过了,不可能不清楚,但就算如此,他还是带着对株树塔的刻板印象看待自己。

果然人要改变偏见,是很难的事情。

中校在微波炉里把菜简单热了一下,自我检验厨艺水平:二次加热后只能说凑合,其实还不错,但不知道为什么,跟沈韶做的饭就是有某种神奇的壁垒,明明也是按食谱做的。

吃完饭的恩竹把盘子放进了洗碗机,冲了个澡之后把自己唯一的内裤给洗了,趁沈韶不在家的时候光着腚丢入烘干机——这几天他都是这样悄咪咪地操作,毕竟之前从来没有正式在这里过夜过,什么能换洗的衣物都没有,就身上一套反复洗了穿;短裤和背心是从老家回来之后,还没来得及换下的内衬,幸好有它们,临时成为了睡衣。

中校心说这几天过得跟小浣熊似的,不是在洗衣服就是在洗衣服的路上。

咦?奇怪,为什么沈韶不让自己回凶宅住呢?算了,不重要,案子要紧。

恩竹用毛毯包着身子,坐在沙发上开始整理资料。

现在手头的线索有:

于曼曼新手环*1,等待治安所解析;

于曼曼火灾前一晚丢进垃圾车里的旧手环*1,治安警察协助寻找中;

于曼曼半夜在便利店购买的商品*5,基本可以确认用于引发延时火灾,疑似林圳辉指使;

于曼曼分尸拍摄片段*1,疑似用于记忆诱导和精神控制;

于曼曼工作室近5年的影视合同和纳税记录*n,还没有细看;

于曼曼公寓楼下的监控记录*1,确认林圳辉藏身于曼曼公寓,并于火灾后逃脱;

于曼曼自杀现场证物*3,过于专业,疑似有人引导其自杀用以封口;

失血昏迷的于曼曼当事人*1,安置于株树氏私立医院;

林圳辉医生的出勤记录*1,基本可以确认其近期请假,是为藏身于曼曼公寓;

林圳辉医生和于曼曼的心理诊疗记录*1,可知于曼曼把分尸拍摄片段当真,但是暂时未知催眠内容和两人私下关系;

林圳辉的办公平板*1、个人及办公手环*2;和本人一同失踪,疑似内含重要信息;

失踪的林圳辉*1,全国城邦哨卡通缉中;

小琳的尸检报告*1,基本可以确认是被林圳辉掐死后,尸体在火灾中被烧毁;

印有古神教图腾的金属卡*1,于火灾现场发现;

花柳阁提供的可疑人员名单*1,包括林圳辉就职的国立安定医院的药物采购主管;

沈韶在铎国奥里萨布尔拍摄到的“虎之极”药品仓库账簿*1,或许有关联;

沈中堂提供的医药司年度审计资料*1,还没有查看;

树醒风提供的存储器*1,说是“线头”,但未知内容。

中校在一个虚拟白板上,把目前的材料清单列出,他把还不清楚的几个疑点用红笔标亮,把还没有查看的资料用蓝笔画上星,还在等待治安所寻找的人和物用绿色的笔圈出。

现在他可以做的事情,就是先把还没有仔细查看的资料检查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有价值的内容,或许可以提供一个方向。

他先从桌上拿起树醒风给他俩的存储器,看看这个里面放了什么玩意儿。

沈韶对树醒风保持着极强的戒备心,所以她并不敢用自己的手环连接来路不明的固态存储器,万一里面装了什么定位啊、监听啊、病毒啊什么的不得了的东西,那就大事不好了。

但中校没什么好怕的,反正自己本来就已经被株树塔100%监视了,那个跟踪狂除了不能光明正大爬窗户偷看以外,连他在路边买个都能被树醒风知道。

“宝贝儿子,我就猜到肯定是你在看这个存储器,你爹我是不是很聪明?”,连上存储器的下一秒,自动弹出了一个视频界面,里面是树醒风微笑着坐在皮质转椅上,直视镜头。

恩竹心说你录视频和打电话的时候“儿子”叫的这么顺口,怎么见到我人就喊不出了?

“这里面的东西,是我实在忍不住了,才想给你们的。”,男人端起桌上的茶闻了闻,又喝了一口,装模做样的,“其实主要还是想感谢一下沈小姐,希望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我可是很期待看她咬牙切齿、被迫喊爸、下跪敬茶的样子,想想都快要笑出声了!嘿嘿!”

中校心说你这不是已经笑出声了吗?哪里还是快要啊?我看你多少有点变态的癖好。

男人收起了笑脸,突然变得严肃:“好了,先说正事,你最好做个笔记,这个视频播完会自动删除,只留下存储器里的材料。”

恩竹赶紧新建一个白板。

“记住一个名字,樊月初。”,树醒风眼睛里带着厌恶,“这个混蛋曾经害我亏了一大笔钱,我可是很期待送他进去吃吃牢饭!”

中校把这个名字记到了白板上,这家伙还贴心地给放了字幕,怕他不知道是哪三个字。

“然后,记住一个政府部门,叫医药司。”,男人继续说道,“再记住一个产业,是铎国的医药原料生产业,他们国家的环保政策约等于零,越来越多的生产厂搬到那里去了。”

恩竹心说沈中堂也带来了医药司的资料,花柳阁列出的可疑人物也包括国立安定医院的药物采购主管,这里面果然有鬼。

树醒风深吸一口气:“还有,注意于曼曼合同里的投资方,以及对应的数字,记得考虑汇率问题。”,他脸上突然露出疲惫的神情来:“我知道你遗传了我们两个人的商业天赋,只不过我在坐稳这个位置之前,实在是不敢让你展示你的长处,同时也错失了对你最佳的教育时机,正好趁这次的案子,你试试看能不能找回那种与生俱来的感觉吧。”

中校心说看来这是一个经济案件,和政府部门搭上边的话,就肯定涉及贪腐问题了。

视频里的男人又拿起了茶盏:“口头提示到此为止,我总不能嚼碎了给你们喂饭。”,他对镜头微笑着说道:“期待我们今年能多见几面,daddy是爱你的。”,随后对着镜头做了一个干杯的动作:“来,我们盏茶作酒。”

恩竹心说你少讲恶心人的话,爱我还利用我?你表达爱的方式未免有点太小众了。

眼前的视频瞬间消失,只留下文件管理界面,里面放了好几个文件夹,分别标注了“樊月初个人资料、医药司公布的允许进口精神类药品清单(近10年)、国立安定医院药品采购记录(近10年)、奥里萨布尔原料药出厂报价表(近10年)、地下钱庄汇率报价表(近10年)、崇智影视投资公司股权架构(含境外架构)”的字样。

扒人是沈韶的强项,他打算把这个“樊月初”先放着,等女友回来再一起看。

中校打开一个分屏,先把之前树醒风发过来的那些于曼曼的合同放了上去,果然在投资方里面发现了这个“崇智影视”,而且每份合同的金额都有点夸张。

他立刻调出了于曼曼工作室的纳税记录,对着合同金额进行对照计算——果然没错,这里存在阴阳合同的问题,这个女人不知道偷偷摸摸拿了崇智影视多少钱,而且赃款的接收账户还专门设置在了经纪人的名下,在于曼曼工作室的官网上,赫然写着于曼曼的经纪人并非谕洲公民身份,只是办理了长期工作签证,美其名曰“国际化服务团队”,所以这家伙可以合理地用一个海外账户来收款,并且通过属人原则规避税务调查。

恩竹啧啧感叹,这个崇智影视投资公司毫无疑问,是从海外把脏钱通过于曼曼的出场费、票房造假等方式,洗干净了弄进来,拿外国人身份过一遍水,最后再落入自己的口袋。

问题是,崇智影视海外账户上的钱是哪里来的呢?

“医药司……难道说,偷的是国家的钱吗……?”,中校喃喃自语着,他正想到了一种可能性,打算对着那几个十年表对照着算一下看看,公寓门突然响起了解锁声。

“你回……”,恩竹正要从沙发上站起来跟她打招呼,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沉迷盘资料,忘记取烘干机里的东西了,现在披在身上的毛毯下完全是一丝不挂!

他对着从玄关踢着拖鞋走进来的沈韶大声喊叫,用力裹紧了毛毯。

沈韶被他吓得全身炸毛:“吓死我了!你干嘛突然大叫啊!”

中校像一只熟了的草虾:“你你你你先退回去玄关,等我一下!”

沈韶皱着眉看着这个家伙,她很明显并不是乖乖听话的类型:“为什么?怎么回事?你要偷偷摸摸的干嘛?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恩竹不好意思说,只是小心地裹着毛毯后退,试图缓缓接近客厅南面的开放式阳台,把烘干机里的东西拿出来速速穿上。

“站住!不许动!”,沈韶似乎看穿了他的意图,用手比了一个枪的造型:“举起手来!”

中校疯狂摇头,一口咬死不能举起手来。

沈韶看着他窘迫的姿势,突然反应过来,脸上猛地蹿上红色:“有没有搞错,你怕不是个变态吧?你居然趁我不在,在我公寓里裸奔???”

她一脸“我真应该现在就报警抓你”难以置信的表情。

中校慌了神,他不得不解释:“不是的!虽然客观描述确实没错,但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倒退到烘干机旁:“我没有换洗衣物!只能趁你不在家的时候洗了穿!”

沈韶单手扶额:“那你倒是跟我说一声啊,我回来路上顺手给你捎几条不就好了吗!”

“怎么能让你一个小姑娘去买男人的内裤!!!”,中校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

沈韶一脸理所当然地摊开手:“因为你是我男朋友啊???”

中校愣住了,哦原来这是可以的吗?抱歉,第一次谈恋爱,有没有什么yes\/no的规则可以给我参考一下?

沈韶闭上眼叹了一口气,心说谁不是第一次谈呢,要不你试试多举手提问呢?

“我进屋换睡衣,你赶紧穿上……”,沈韶把包放在客厅的置物台上,瞟了一眼把自己裹成一条虫的恩竹:“你最好是洗了澡之后坐的沙发……算了。”

军官看着沈韶无语的背影,赶紧大声补充:“我是先洗了澡的!洗得很干净!”

回应他的是卧室门关上并且反锁的声音。

中校换好背心短裤,像个做错了事、打碎了花瓶、咬烂了沙发、并且把卫生间卷纸撕碎后撒了一地的狗,慌张地低着脑袋,盘腿坐在沙发上,并且在茶几上摆好一杯刚倒的水。

“刚刚晚饭期间,你父母说了什么吗?”,中校对着换好睡衣从房间里出来的沈韶说道,试图提起新的话题来掩盖刚才的尴尬。

沈韶坐上沙发检查整理好的材料,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没什么,妈妈给重温了一遍生理卫生课。”,她补充道:“然后老头让我把你赶出去住酒店,他还以为是你非要赖在这里。”

恩竹心说我也想知道你为什么不让我住外面。

沈韶露出一个灿烂的坏笑:“我说是我主动让你留宿的,一下子给他干沉默了。”

“所以,为什么啊?”,中校歪着脑袋看向沈韶的眼睛。

沈韶一下子被问住了,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呃……”,她尝试进行自我心理剖析,“你不是被记者堵嘛,哎呀,反正就是……你少管我怎么想的,你老实呆着就行了!”

军官见对方支支吾吾含糊其辞,想着反正也不是什么大问题,随口抱怨两句了事:“好吧,不过睡了两天沙发,蜷久了稍微有点腰酸背痛,要不今晚我还是改打地铺吧。”

“那要不,睡床?”,沈韶决定试探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