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家老宅。
三楼书房。
幽闭着的空间青烟滚滚,窒闷的空气让人呼吸艰难。
“所以,你什么都知道了,那本...日记...你母亲留下来的日记...”冷斯毓仓皇的看着坐在对面椅子上的青年,他精致的五官透着沁寒的冷意,还没有一个年轻人能让冷斯毓胆寒的,而这个人还是自己的儿子。
话到嘴边冷斯毓又生生止住,他怕他再说下去,对面的人真的会疯魔。
当年那个事,都是他鬼迷心窍的结果。
是他冷斯毓不配为人,惦记好友的妻子,还偷偷做出那样背德之事,他当真是个禽兽。
长腿屈着散开,冷祁琛苍白的脸上冷的没有一丝血色,刚从医院出来,他的身体好像越来越糟糕,但那件深埋在心里的事情他再不问清楚怕是后面更没机会了,夹着烟丝的手指青筋暴起,蜷了蜷泛白的指尖,他屏息着艰难开口,“我...真的是柳伯母的...”
冷祁琛看着年近五十还风度翩翩的艺术家父亲,他看起来绅士又持重,跟“禽兽”是完全搭不上边的。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偏偏做出世人难以理解的事情。
“砰”的一声。
他一脚踹翻了对面的红木檀椅,椅子上名贵的花瓶摆件掉落在地。
冷祁琛暴躁痛苦的心慌,他双手揪着头发摊在椅子上,表情清冷至极,像一头濒临绝望的困兽,宛若被逼上了悬崖峭壁,往下,就是无尽的黑暗深渊。
冷斯毓把他的痛意看在眼里,心里也跟着发慌,但他此刻除了尴尬之外就只能不停的道歉,“阿琛,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那时候是鬼迷心窍才做出那样的事情,我不该嫉妒你萧伯父,不该觊觎他的...”
“冷斯毓,真有你的!”
冷祁琛起身,却在下一秒跌回座椅,胸口堵住的血液涌上来,白皙精致的嘴角鲜血淋淋,冷斯毓忙地上前,却不想被一个冰冷彻骨的眼神给怔住了,冷祁琛随意的抬手抹去嘴角的血液,半眯着眸子,他垂着眼睑讥笑,“真让人恶心!”
觊觎好友的妻子,偷偷地把人弄晕,然后偷偷地让人取出她的卵子与自己结合,最后逼着自己的妻子孕育受精卵。
荒谬。
简直荒谬至极。
恶心至极。
傍晚的余晖透过格子窗透进来,男人颀长的身体跌跌撞撞的站起来,推开门,抚着闷痛难忍的胸口,他晃晃悠悠的走出书房。
金色血红的阳光映在他白纸般的面庞,依然清冷如霜。
冷商行站在一楼楼梯口,他担忧地望着扶梯而下的青年,翕动着唇角搭话,“你的身体自个注意些,你爸要是做错了什么事那肯定有他的苦衷,再怎么说他也是你爸,自从你母亲去世...”
未完的话在青年凌厉凶狠的目光中顿住,冷商行叹着气摇摇头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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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湘头疼的要死,裹着被子她浑身痉挛的抽疼,那种可怕的噩梦又再次席卷了她。
凌乱的黑发被渗出的冷汗打湿,她侧着身子抱着蜷缩而卧。
中午吃的少,现在早就是晚餐时间了,因为刚跟薛峥嵘发生口角,她实在不愿意下楼用餐。
薛家的佣人都没把她当成这里的小主人,喊她吃饭的更是没有。
她就这样迷迷糊糊的囫囵睡去。
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她佝偻着闷痛的身体起身去开门。
佣人面无表情的开口,“老爷子喊您下去,有客人到了。”
云湘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等她摸摸索索换好衣服下楼,客厅里坐着的男人蓦然转过了头,他还是那么的俊逸好看,只是脸色有点苍白,想到薛梨说的那句她在医院碰到他坐在轮椅上,云湘的心猛地刺痛了起来,似是被人拿着尖刀往心口里刺了一刀。
她眉尖蹙了蹙,垂着眸朝客厅走去。
坐在客厅沙发上的矜贵男人抬眸朝一脸平静的女孩儿看过来,他的小姑娘还是那么漂亮,巴掌大的小脸依旧莹润白皙,只是瘦了好多。
冷祁琛捏着紫檀木色的佛珠,他控住不住地起身过来迎接她,深邃的眸底带着掩藏不住的爱意,他有好多话想跟她说,想问问她身体怎么样,还想问问她爱不爱自己,可望着她瘦了一圈的小脸,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如鲠在喉。
“阿琛快过来喝茶。”薛峥嵘不悦的朝云湘看两眼,又把目光朝她身边的英俊青年看去,圆胖的脸上笑意皱成一团,“我这有新到的好茶,快来尝尝看。”
“阿琛快过来,等下茶凉了。”薛梨浅笑盈盈的喊了一声,丝毫没有看云湘一眼。
冷祁琛没有吭声,伸手想去牵云湘的手,不想她先一步躲开了,侧身从他身边经过,慵懒地坐在沙发一角。
薛峥嵘看着云湘任性的样子简直气的肝疼,但他此刻又不好发作,捋着白花花的山羊须,他示意冷祁琛坐过去喝茶。
云湘百无聊赖的玩着手机,刻意忽视掉那抹炙热的目光,刚想给柳梦奕发个信息问她何时到家,一个陌生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按下接听,对方说是婚纱店的工作人员,云湘这才想起来当时试穿的婚纱中有一件要重做钉珠刺绣处理,当时那位女经理告诉她,改制后会再找她去试穿。
“不需要了,所有婚纱都不需要了。”凝着雾气的眸子微动,云湘轻声回说,“你们自行处理吧,麻烦你了。”
一直以为他是真心爱她的,却不想他突然就变了个人,既然孩子已经没了,那这场婚姻也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反正他现在也不爱她了,与其为了前世的那点牵绊捆绑住他,还不如彻底的分开。
她的嗓音轻软绵柔,音量也不大,但客厅里在座着的人都听到了她说的话,大家的脸上众彩纷呈。
冷祁琛端着茶盏的手微微颤抖,眸底一片血红,他转头盯着她,一字一顿的问,“你,刚刚说什么?”
上次在医院她就提到了离婚,他当时就听的心窒,怕激怒她的情绪,他当时只能快速离开,不想今天她再次说出...
她当真想离开他么?
可是他真的不想放手啊,他的心肝肝,他怎么舍得跟她离婚。
“你这丫头魔怔了吧?说什么胡话啊!”薛峥嵘脸都气青了,要不是顾虑有外人在场,他真的要给这个小丫头一点颜色瞧瞧,“身体不舒服就上楼休息去,别在这胡说八道了。吴妈,快送她回房休息。”
薛峥嵘巴巴的把冷祁琛喊来是有事相求的,他都想好了,借云湘小产的事借机跟冷祁琛开口提盛名招标的事情,如果能得盛名的标,那薛氏集团旗下的地产公司今年上半年将获利八个多亿。
但这时候小丫头再闹起来,他还怎么开口。
吴妈走上去拉云湘的手,却不想被她一把甩开,女孩儿小小的巴掌脸上带着几丝冷笑,望着薛峥嵘精明算计的面容,她直接挑明了说,“要求人家可别打着我的旗号,我不欠薛家什么,您别想利用我谋取价值,我跟他马上就要离婚了,所以请别再算计了。”
“忤逆长辈的东西!狂悖!”薛峥嵘被说中了心思,气的面色乌青,顾不上有外人在,举起手上的拐杖就朝云湘奔去,他下了十二分的力气打下去,云湘闭上眼睛没有躲闪。
不想意料之中的疼痛没有袭来,她整个人都被拥进一个宽阔温热的怀抱,头顶传来男人低哑的闷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