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凤按照赤脚大夫给的地址一直跑,她越跑越快,生怕被人看见。好在天色已晚,外面也是寒风刺骨的,路上并没有什么人,就连小商小贩都没有。
跑着跑着,小凤发现周围的屋子越来越少,树却越来越多,渐渐的,周围简直跟荒郊野岭没什么区别了。小凤听到周围的树丛里时不时发出沙沙的声音,吓得汗毛都竖了起来。她告诉自己一定是野兔或者刺猬什么的,没什么可怕。
直到她快跑到赤脚大夫家门口时,才渐渐地走不动了。她大口喘着气,裹着自己的领子,直到脚步慢慢停了下来。
眼前出现了一间木屋,这房子看着破破旧旧的,好像没人住的样子。小凤往四周看了看,确认这里应该就是赤脚大夫的家了。可说好了今天晚上见面的,这屋子里却黑洞洞的,好像没人在的样子。
小凤害怕极了,她轻轻走到门边,把耳朵凑过去听了听,里面什么声音也没有,从窗户看进去,里面也没有点灯。
小凤抬起手,又放下,又抬起手,又放下。她想敲门,却又下不了手,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自己竟然没了勇气。
“怕什么?倒是敲呀!”一个声音从小凤身后传来,把小凤吓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那声音离得很近,几乎就在她的耳边响起,小凤甚至能感受到那人嘴巴里的热气呼到自己耳后,让她浑身不对劲。
小凤一转身,却发现那赤脚大夫竟躲在屋外等着自己。她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支支吾吾地说:“你……你在这里干什么?你怎么不在屋里?”
“我在屋子里面等你半天,等不着,想着出来看看,怕你在路上就被人劫了去呀。你瞧瞧,我对你多好。”赤脚大夫的手伸了过来,他用手背轻轻蹭了蹭小凤的脸。
小凤立马把门让出来说:“快开门,进去再说。”
赤脚大夫色眯眯地笑了笑。“好好好,我开我开,现在就开,没想到,你比我还急呀。”
小凤气得捏紧了拳头,她压低了嗓音说:“我急个屁!我是怕被人瞧见了,臊得慌……更何况还是跟你在一块儿,这要是说出去,我以后还怎么做人呀?”
赤脚大夫并不在意她说的这些话,他把门打开,又毕恭毕敬地给小凤指了指路。“进来吧,我都已经布置好了。”
小凤这才跨进来,屋里没有风,暖和多了,她这才发现赤脚大夫还生了炉子。小凤直接走到炉子边,找了个小板凳坐下,贪婪地在那里暖着手。
“怎么样?这小炉子不错吧?我特意为你买的。”赤脚大夫给小凤倒了杯热茶放在桌上,“这水也是现烧的,还烫着呢。”
小凤一脸怀疑地看着他。“特意为我买的炉子?你住在这破屋子里,荒郊野岭的,冷得很,恐怕是给自己买的吧?”
“我骗你做什么?”赤脚大夫也坐在小凤身边,一起暖着手。他没有点灯,就点了根蜡烛,蜡烛照在他的眼睛上,他的眼睛发着光,他就那样直勾勾地盯着小凤看。
小凤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于是低着头看着炉子里的火苗。不知为什么,小凤已经有些发怵,眼前的赤脚大夫跟平时白天看到的时候神情有些不同。要是说他白天像个狡猾的狐狸的话,那现在,他更像一只豺狼,一只饥肠辘辘的豺狼。
“你怎么不说话?我看你平日里不是能说得很吗?说起话来跟那机关枪似的,突突突的,我想插都插不进去嘴,现在怎么这样安静?”赤脚大夫好奇地问。
“冻的,我是冻的,冻得说不出来话了。”小凤不想承认自己怕了,于是强行解释道。
“冻的?”赤脚大夫把炉子里的火烧得更旺了些,又站起身来从木箱子里找出一件袄子,披在了小凤身上。
小凤确实觉得暖和多了,身上的热气也存得住了,可她有种奇怪的感觉,这赤脚大夫不是应该人面兽心的吗?怎么这样体贴,倒给自己披上袄子了?小凤偷偷抬头看了看他,发现他也在看着自己。
“呀,你终于肯抬头看看我了。怕什么?又不是没见过我。白天见我的样子丑,晚上这么黑,怎么也不会比白天还丑啊?”赤脚大夫拿自己开着玩笑,只为逗小凤一笑。
小凤也确实微微笑了笑。
赤脚大夫把桌上的热茶端给小凤,小声说:“把这茶喝了就更暖和了,等你暖和了,咱们就要办正事儿了。”
小凤听他这么一说,把那热茶捧在手里,迟迟不肯下嘴。
“怎么?茶凉了?”赤脚大夫问道。
“没有,没凉,还烫着呢。”小凤冷着脸回答道。
“没凉怎么不喝?快喝呀,你不是说,你还要赶时间溜回去吗?再拖下去,天都要亮了,你还回得去吗?”赤脚大夫的语气让小凤觉得他并不是个坏人,只不过是在做一件他们双方约定好的事儿罢了。毕竟他们说好了,这只是一桩生意,不带有任何感情,只是各取所需罢了。
小凤想了想,有些担心地问:“真的能怀上吗?”
赤脚大夫肯定地点了点头。“当然了!我骗你干什么?”
“那要是没怀上呢?”小凤还是不放心。
赤脚大夫想了想,转身到钱匣子里把准备好的钱全拿出来放在了桌上。“这个你先拿着,我连钱匣子一起给你,你直接提回去多好。这你总该放心了吧?我是个行医的,虽说不是什么正经大夫,但这点事儿我心里还是有数的。你放心吧,我不会坑你的,咱们说好了,就这一回,我给你个娃。”
“我还是那句话,要是没怀上呢?我只得了这些钱,你知道我不是想要钱的,我也不是想要卖自己,我就是想要一个娃。”小凤还是不放心。
赤脚大夫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走到床边,从枕头底下拿出一个小药瓶。他把药瓶打开,凑到小红面前神神秘秘地说:“你瞧瞧,这是什么?”
小凤好奇地把头伸了过去,她看见瓶子里有一颗蓝色的药丸,于是问道:“这是药丸?这药丸是干什么用的?”
赤脚大夫当着小凤的面把那药丸扔到自己嘴里,又抬了抬头,伸长了脖子把药丸给咽了下去。
“这是你吃的?”小凤皱着眉头问,“我还以为是你要给我吃。你吃了有什么用?”
赤脚大夫得意地说:“有什么用?用处可大了!吃了以后你就有娃了。这事儿你不用问得太细,你又不行医,管这么多也没什么必要,这样跟你说吧,要是这药不管用,这箱子里的钱,我再给你一份!不多不少,跟这里的钱一样的数,这总行了吧?”
小凤见他这么胸有成竹,便微微点头答应。
“天色不早了……”赤脚大夫又提醒道。
可他的话刚说完,小凤又低下了头,捧着那茶杯一口一口地喝着,就是不回话。
赤脚大夫却不紧不慢地看着小凤,亲眼看着她将那杯茶给喝了下去。
小凤把杯子往桌上一放,刚站起来还没一会儿便觉得有些头晕。她扶着桌子缓了缓,没想到头晕不仅没有好,反倒更加强烈了。她感觉屋顶在旋转,脑袋瓜嗡嗡作响,耳朵也有一阵没一阵地听不见了。
小凤眼看着就要站不住了,她往椅子上一躺,又被赤脚大夫立马扶了起来。
“小凤姑娘,咱们可是说好了的,所以你也不要怪我。我给了你钱,你得履行你的承诺呀。放心吧,我会让你好好回去的,也会给你一个娃。”
赤脚大夫把小凤横着抱起来,缓缓走到床边。他将小凤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帮她脱了鞋子,又拉下了帘子。他把自己的衣服脱了下来,又在身上到处挠了挠,然后站起身来,吹灭了蜡烛。
小凤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她梦见了一只豺狼,它一直追着自己,但自己并没有一直往前跑,而是跑着跑着就停下来,回头看看,似乎在等着那只豺狼。她不知道这个梦是什么意思,只觉得自己跑了很久,流了一身的汗,累得浑身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了。
“喂,喂,醒醒,快醒醒!”
小凤感觉有人在叫自己,好像还有人在轻轻拍打自己的脸。她微微睁开了眼,努力地睁开了眼。
“呀,醒了。醒了就好,快,快起来吧,把衣服穿好,赶紧溜回去,再不回去,天都要亮了。”
小凤这才看见自己躺在一个黑暗的屋子里,一张潮湿的床上。桌上的烛光闪动,眼前的黑影子也在晃动,让她愈发头晕。她揉了揉眼睛,仔细瞧了瞧,才确认这影子不是自己的。
小凤缓了一会儿才逐渐清醒了些,她撑着身子坐了起来,这才发现自己衣冠不整。她立马扯过来被子,紧紧地盖在自己身上,一脸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人。那人一回头,她便看清了他的脸,也就想起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终于清醒了,快点穿衣服走吧。”赤脚大夫坐在床边说,“快走吧,你走了我也睡了,累了,太累了,好久没这么累了……”
小凤尴尬地咽了咽口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又鼓起勇气问道。“这……这就好了?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
“哈哈,你当然不记得!”赤脚大夫懒散地靠在床上,摸着脸上那颗黑痣上的黑毛说,“我给你下了点儿药,就在你的茶水里。你可不要怪我啊!我给了你钱,你就得说话算数。放心吧,那药不伤身子,等你清醒了就好了。”
小凤的眼睛瞪得越来越大,她忍不住抬起脚,狠狠地踹了他一下,直接把他踹到了床底下。
“你!你这是干什么?咱们不是说好的吗,我又没占你的便宜”赤脚大夫气得大喊。
“我问你,你为什么给我下药?凭什么给我下药!”小凤的眼里开始渗出眼泪,她一肚子的委屈,觉得赤脚大夫自作主张。
“下不下药的,有什么关系?对你没什么影响啊,而且,还能让咱们的事情更顺利。我看你犹犹豫豫的,我要是不给你下药,第一,你容易反悔,第二,你心里也不好受,不是吗?你想想,你是不是该感谢感谢我,我给你下了药,可没另收你钱呐,你不知不觉地肚子里就有个娃了,这多好呀。”赤脚大夫得意洋洋地说。
小凤把手伸进被子里,偷偷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一脸惊讶地问:“什么?肚子里有个娃?现在这就有了?”
“嗯,有了,已经有了。只不过,他现在还很小,你回去好好养着,他会自己慢慢长大的。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这事儿已经成了!”赤脚大夫爬上床,翻了个身,把小凤手里的被子扯过来盖在自己身上。“你快走吧!把衣服穿好,别冻着。另外,走的时候帮我把门关好,我懒得下床了,我得先睡了,可累死我了。”
赤脚大夫背对着小凤,甚至不愿再多看她一眼。小凤觉得这样也好,省得日后大家纠缠不清。她默默地穿着衣服,整理着头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那我走了。”小凤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主动跟赤脚大夫打招呼。
赤脚大夫也很惊讶地回过头看了看他。“嗯,走吧,路上小心点。月黑风高,这荒郊野岭的,除了动物,有时候也有打劫的人。你要是真遇到了打劫的,就大声喊,我要是听到了会去救你的,路人要是听到了也会救你的。别怕,回去吧。”赤脚大夫转过身来看着小凤认真地说。
“你……你这里有没有灯笼?有些光亮,我胆子也大些。”小凤吞吞吐吐地说。
“光亮?你还想有光亮?你不想想,这大半夜的,你一个女子手提着一个钱匣子,打着灯笼是怕别人瞧不见你吗?你还是趁着月色摸黑回去吧,再不回去天该亮了。”赤脚大夫说完便翻身睡了,他背着小凤摆了摆手。
“走吧,走吧,替我把门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