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真的让闯贼成事了!”
李振声与萧汉相顾无言,满心皆是苦涩。
北上支队攻破京城后,并没有骚扰民居,除了分守永定门、正阳门的部队,其余兵马全都驻扎在天坛。
李振声与萧汉随辎重兵一同入城,看到皇帝祭天祈雨的场所被群贼占据,再无往日的威严,不禁心痛无比。
好在余家军令行禁止,进入天坛之前就严令不得损坏建筑,士兵如厕也都有搭建的临时厕所,才让这个祭天场所免于荼毒。
天坛内的几座配殿除了一间用做北上支队的指挥部外,其余都被征用存放一些要紧的辎重。士兵们在空地上搭建行军帐篷作为居所,李振声与萧汉也分到一顶小帐篷居住。
突如其来的喧闹让两人心生期盼,难道是有勤王军队杀过来了吗?
可是现实还是让两人大失所望,他们清清楚楚听到隔壁军帐内,一个排长正向他属下的辎重兵宣布消息:午饭过后全军发饷!
发饷两个字点燃了士兵们的激情,他们离开荆州北上,至今已经一月有余。
余家军不像这年头的其他军队,军饷体系中没有什么开拔费之类的费用,北上支队的战士只在出发前领了当月工资,便直接开拔了。
这一个月北上支队孤悬在外,没人会追着发工资。也就是加入余家军以来,自己该拿多少工资都在工资条上显示得明明白白,既没有长官克扣,也不会被故意拖延,所以士兵的军心十分稳定。
这次北上支队攻入京城,发饷的事就不能再拖下去了,所以余诚特意从现代调来了一批银元,用做军饷与奖金。
“排长排长,”有战士激动的问:“这次能发多少?”
那排长卖起关子:“你说能发多少?”
“总该比正常军饷多吧?咱们一路走了几千里,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比留守荆州的那些家伙高才有鬼。”
另一人在旁边帮腔:“就是就是,骑兵营杀进皇宫里,可抢到了不少好东西。昨天我就看到一个骑兵营的,在炫耀他从皇宫里抢来的金瓜子,足有七八颗。”
“你说的是卫老九吧?”排长的声音里满是幸灾乐祸:“蠢货一个,不知道什么叫闷声发大财,非要拿出来炫耀。那会儿我见到军法处的井处长带着宪兵往骑兵营去了,他那几颗金豆子能保住才有鬼。”
“要被没收?那帮骑兵还不闹起来?”
“三大纪律七项注意你忘了?一切缴获要归公,你自己偷偷藏点人家体谅你一路辛苦,也就睁只眼闭只眼过去了,他偏偏自己作死。我估摸着他非但那几颗金豆子保不住,还得背条处分。”
“活该。”
“活该!”
一时大家咒骂声不绝于耳,本来北上支队中军饷就分着三六九等,炮兵与骑兵军饷最高,其次是步兵。北上支队的辎重兵大部分是从联防队中吸收过来,其余还有些招收的新兵,所以在北上支队中军饷最低。
而骑兵营借着机会在皇宫大内抢了一回,让大家听着都眼红。现在骑兵营吃了瘪,大家都是幸灾乐祸。
“大家放心,”那个辎重兵排长大声向士兵们保证:“我听长官说了,这次军饷一定让大家高兴的嘴都合不拢。”
一帮大老粗个个心痒难耐,围着排长想问出这次到底能发多少银子,但排长自己其实也不知道,又哪能给他们说出个准数来。
得不到答案,士兵们只能猜。他们辎重兵一个月军饷是一元六角,既然说了这次军饷会高很多,于是有猜五元的,有猜八元的,还有猜十元的。
不出所料,猜十元的那个士兵被大家一顿嘲笑,那已经是半年的军饷了,怎么可能?
李振声与萧汉听着一群丘八在那讨论能从大明的尸骸上搜罗多少银子,却没有一丝出去驳斥的心思。
在听说崇祯自缢身亡的那一刻,两人的心就已经死了。
李振声颓然坐下,“当初崖山一战,大宋蹈海殉国者以十万记,象石,你说这偌大的京城,能慨然殉国者有几人?”
萧汉笑道:“符浚兄,我二人仗义死节尽人臣本分,管他人做甚?”
李振声劝萧汉道:“象石,与国同殉者有我一人足矣,令嫒能置生死于度外,孤身闯荆州,托人送来家书,这一片孝心,你怎么能辜负呢?”
萧汉坚定的说:“大丈夫以身许国,分数应当,她会理解的!”
这时附近嘈杂的讨论声突然安静下来,两人警觉的起身,就看见李河满面春风的朝两人走来。
萧汉冷哼一声,语带讥讽的说:“原来是新安伯啊,如此得意,莫不是又升官了?”
李河笑道:“哎哟,老萧你还真是能掐会算啊,不瞒你说,我还真升了个官,闯王给我封了个绛侯。”
李振声不屑道:“沐猴而冠,滑天下之大稽!”
李河自动忽略了这句话,对二人说:“我给你俩讨了个好差事。崇祯死了,好歹是个皇帝,死了总不能扔乱坟岗。”
“司令放你俩北上,就是要你俩妥善安葬崇祯,现在到了你俩表现得时候了!”
李振声与萧汉猛然站起:“当真?”
“要不然呢?你俩有什么想法,说出来我听听。”
李振声道:“帝王归陵,乃是国丧大事,按礼法应…”
李河直接打断道:“屁的国丧,司令只给了我八百银元的预算,你那劳什子国丧八百元能办出来不?”
李振声与萧汉瞠目结舌,崇祯生前没有为自己准备陵寝,如今要入葬,难道要如平常百姓一般挖个坑埋了吗?
李河道:“埋哪里就不用你俩操心了,司令已经指示过了,就田贵妃的墓,把崇祯连同周皇后一起葬进去,还有个昭仁公主,一家人整整齐齐,也不寂寞。”
这也算一个解决办法,贵妃陵虽然简陋,但也是崇祯在位时修的,规制在那里,只需小小的改动一下就能用了。
“还有那棺椁,现成的好货市面上肯定没有,可这京城里的王公贵族家里肯定有,你们觉得哪家的好,只管说出来,我这就派人抢…不,借过来!”
李振声与萧汉看着侃侃而谈的李河,一时竟有些恍惚,我们之间究竟谁才是大明的忠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