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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司答应了之后,阮蔚和她仔细的对了一遍细节后就放心的离开了。

阮蔚离开前,祭司沉默着看了她良久。

最后才说:“记得回家。”

这世上漂泊的游子总是恋家,却也总是忘记归家的路。

祭司希望阮蔚回来。

安全的,完整的回来。

阮蔚离开的步子一顿,而后也很快的微笑接道:“当然。”

若非必要,她从来都不曾想要离开过蓬莱仙宗。

可世上总有如此多的不顺人意。

祭司听见阮蔚的回话,心里却也未曾松快,不为别的,只是因为阮蔚所图之事牵扯太大,这实在是很……很难完成的事。

祭司都不确定自己能够做到。

可细细想来,这事也确实值得一试,投入多少不说,收入绝对是高回报。

阮蔚应该要这么做。

她必须要这么做。

夜深。

阮蔚趁着夜色来到了池衿院外,她先是停住脚步,昂首看了一眼暗沉的天光。

今夜是毛月亮。

朦朦胧胧的云层遮掩着清辉的弯月,月色躲在幕后不肯露面,是迷蒙云烟的景色,很漂亮。

可惜,这对即将启程的阮蔚来说,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征兆,若是让天机楼的人瞧见,便会直言近日忌出行。

这又如何呢。

阮蔚已经决定了的事,刀山火海也要闯一闯,她不想再冷静下去了。

没有更好的办法才只能冷静。

边陲城外和郁群青对峙的时候,所有人看阮蔚都觉得她简直冷静到了极点。

阮蔚近乎完美的设计了一切能够掣肘住郁群青的条件,在通州无人伤亡的前提下劝退了泱泱魔军,这甚至是一件值得被记载在册的实绩。

此事一出。

在这一代嫡传中,再也没有人能盖的过阮蔚的风头。

但这风头并不是阮蔚想要的,她恨死了那时的自己。

如果阮蔚有的选,她宁愿池衿毫发无损的回到自己身边,像从前那样只对她笑、对她使小性。

而不是等来一个四肢被折断,灵府被搅乱,在那么多人的注视下,只能无法选择的将头死死埋在自己颈间的池衿。

他明明是那样要面子的人。

是绝不肯穿过夜衣见人的小洁癖,是从冬至夏都会将自己裹得严实的小古板,是出一次门芥子袋中都会装满成套服饰的小漂亮。

阮蔚将这些都看在眼里。

她从来都不是高悬之月,面对在意之人,她都是很通情也会爱人的人。

池衿也明白。

因为知道阮蔚最开始是被自己容貌所吸引的,池衿欣喜又自觉的服美役。

他希望自己在阮蔚面前的每分每秒都天下第一好看。

如今,阮蔚对池衿最深的印象却是鲜红的。

血色衣衫,狼狈不堪。

名动天下的美人骨落入泥泞确实很有几分凌乱美,可阮蔚在想,她愿意用自己所有灵石脉去供养的人又怎么需要这种凌乱美。

池衿就该漂漂亮亮的站在自己身边。

所以她迫切的需要实力。

天才的成长总是迅速的,一骑绝尘的天才更是如此,他们总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不得不加快自己前行的脚步。

阮蔚也是如此。

她没有时间了。

阮蔚收回视线,抬步进院。

进院的瞬间,她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了院中央的青色人影上。

少年像只狐狸一般斜靠着窝在院中央放置的奢靡美人榻上,似乎是已眯着了。

阮蔚走到榻边,敛眉看他。

毛月亮透出的朦胧淡色撒在池衿的眉骨、眼窝、鼻尖,又顺延到较之从前而稍显寡淡的唇,月色将他照的脆弱又无助,好似这世上的人通通都对不起他。

也确实对他不住。

阮蔚怔怔的看了池衿一会儿,才伸手拍了下池衿。

池衿本就睡的不熟,他一下就醒了,刚睁眼时面色不悦,在看清来人之后又瞬间变脸,一双桃花眼弯成了新月,轻声唤道:“师姐。”

阮蔚颔首,她想坐在他身边,“坐过去点。”

池衿很听话的让开了些。

阮蔚坐下,很习惯的牵起了池衿的手,大概是水灵根的缘故,她的指节冰冷,和池衿滚烫的手心碰撞着。

他们两人都是不重情欲的人,此时的温情也少有。

池衿莫名觉得有些胸闷。

不知为啥,此刻的师姐看上去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就好像,好像她的唇边堵着许多话,她的眼睛里藏着太多秘密。

池衿能感觉得到,那些秘密都和他有关。

明明是截然相反的两个灵根,偏偏又是最亲密无间的关系。

池衿下意识握紧了阮蔚的手。

阮蔚问:“怎么睡在院里?”

“在等师姐。”

池衿等她很久了,他不会在阮蔚面前皱眉,只会亲昵的看着她笑:“我知道师姐忙完会来看我,所以就等在院里,师姐一推门就能看见我。”

池衿想要推门见景,而非步入寻人。

在人多的时候,池衿是习惯于将情感隐藏的人,他在感情中是很内敛的,但两人单独相处时,池衿又很会撒娇,也很懂阮蔚爱听什么。

池衿在私下里会很炙热的向阮蔚示爱。

嗯。

阮蔚很喜欢。

“看见了。”

阮蔚停顿了一下,顺便替池衿整理了翻折的衣领,又对着他的手腕把脉,才看着池衿的眼睛说:“姜榕榕说了你这伤要多久才能好吗。”

池衿最近失血的有些多,两颊更瘦了些,平白生出了几分颓废的靡乱颜色来。

阮蔚觉得不大好看。

她觉得人脸颊上还是有些肉才好看,才有福相,才会平平安安,长命万岁。

池衿点头,“还需三日。”

“嗯。”

阮蔚有些心不在焉的应了声,她不自觉的蹙眉,似乎是在想些什么。

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大,池衿莫名觉得口干。

他已经很久没有受过这样的伤了,虽然早已习惯了疼痛,但他也会忍不住想要阮蔚更多的关注和照顾。

池衿靠近了阮蔚几分,近到阮蔚的睫毛似乎都能剐蹭到池衿的鼻尖,距离足够近了,他的嗓音沙哑:“师姐,你要陪我。”

阮蔚看他一眼,点头说好。

池衿说的是祈使句,而不是疑问句,这很好,说明她将人养的不错。

池衿的表情骤然一松,他正要扬起笑脸,就听见阮蔚说:“就三日,我陪你养好伤之后就会开始闭关,这一次,大抵是需要个几十年的。”

“!”

刹那。

池衿喊道:“几十年?!”

池衿脸上的笑没了,取而代之的只是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