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
这段出自晋干宝《搜神记》卷十二。
兰元澈习字的时候读过。
听屋里二人提起珠子,他便想到于仇随手捡的那个荷包,还放在璟王府里。
当时兰元澈就怀疑,那么多上好的东珠,定是属于某只爱哭的小人鱼。
丢了荷包的她,说不定又大哭了一场。
只可惜那日他没找到人。
而今日兰元澈又没将那个荷包带在身上,不然的话,现在就能物归原主了。
罢了罢了,这不是什么要紧的事,等他回头寻个恰当的时机,再还她也不迟。
“什么珠子,我听不懂!”铃兰压低声音,“表姐,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能被皇帝看上,那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宫外究竟有什么好的,她还非走不可。
沈暮春早知道这事情难办,只好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真的不行吗?”
难办是难办,不是不能办。
如果铃兰不肯帮忙,她就得另寻他法了。
活人总不能让尿憋死。
铃兰被那双眼睛看得心发软,咬咬牙道:“表姐,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自己是贪财没错,可这事真的办不到。
她铃兰就是个小小宫女,再普通不过了,不是什么手眼通天的贵人。
多少珠子银子,也抵不过命要紧。
若现在的小春非要出宫,铃兰只能拦着,是绝不可能再助她逃脱的。
这静月轩是贵妃娘娘管着。
说不定,铃兰还可以去告小春的状。
“表姐,你住在宫里锦衣玉食,无忧无虑,究竟有哪一点比不上宫外?”
“之前你不就是想住这么大的房子吗……”铃兰坐在床边,苦口婆心地劝。
结果沈暮春一句也没听进去,倒是那一句接一句的‘表姐’,点醒了她。
也许在初相识,自己就使用过催眠。
因为谁都没意识到,反而最为深刻。
‘表姐’这个词,深深地刻在铃兰的脑子里,她根本不知道为什么。
“表姐,在这件事上面,你真得听我的,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
铃兰叹了口气,“活着不好吗?”
为了不伺候皇帝而逃跑,等于自取灭亡。
“好吧,不帮就不帮。”沈暮春秒变沮丧。
求也求了,求人不如求己。
就算没有人肯帮忙,她也是要出宫的。
“但是我一个人在这静月轩里养伤,属实有些无聊,要不你过来陪我吧?”
沈暮春是能催眠的,只是不得要领。
等她熟练地掌握了这项技能,根本就不需要任何人帮忙,也不会连累谁。
现在,沈暮春只差一个试验品。
而眼前的铃兰,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她一定比那没有灵魂的庄妃好使。
“真的吗?”铃兰求之不得。
“我就知道表姐是个好人。”其实这件事,就算小春不说,她也是要问的。
一来呢,铃兰怕小春犯傻生事。
只有二人离得近了,铃兰才能时时规劝,免她闯祸,也免自己受其拖累。
二来,这种鸡犬升天的机会,比什么珠子银子更加难得,谁会不要啊。
天上掉下大馅饼,铃兰只盼她步步高升,再望她提携自己,岂不美哉。
铃兰笑得像个大傻子。
“……”沈暮春当然看得出她的小心思。
挺好,这样就算各取所需,谁也不欠谁。
屋内的二人窃窃私语,兰元澈一直在等,等小人鱼单独一个人的时候。
他就像一根拐杖似的,将头挨在窗台上,整个背部跟尾巴都垂在外面。
天气热,兰元澈贴着墙比较舒服。
“那我一会跟知之说,让她去问问娘娘,看能不能把你给调过来……”
沈暮春还没说完,铃兰就开口打断她。
“别一会了,你现在就跟她说吧。”
夜长恐梦多,现在她们都在这里,等一会自己离开了,难保小春不会变卦。
这事还是早说早安心,免得生了变故。
昨日至今,当真是个很好的例子。
“知之,你在外面吗,麻烦你进来一下。”沈暮春觉得无所谓,便顺了铃兰的意。
知之在院子里,听见喊声便迈步了。
窗口开着,窗边有条‘绳子’垂着。
她看见了也没多想,以为是姑娘的发带。
“来了。”知之应了一声,想先将发带放回到梳妆台上去,免得被风吹落。
结果她越走越近,越看就越不对劲。
这条发带垂得直直的,还有一点点胖。
知之不敢上手去拿,却还是忍不住用手指在它身上戳了戳,“怎么是软的?”
下一秒,她就看见有双眼睛扫过自己。
那是两颗圆碌碌的黑豆子,里面装满了对生人的警惕,还有被打扰的不耐烦。
就这一眼,知之被吓得心脏差点停了。
她很想跑,很想叫,可她浑身抖得厉害,手脚也不听使唤,定在原地挪不动。
“嘶……”兰元澈无意伤人。
既然被知之发现了,他也不好继续逗留,便顺着墙下去,扭着身子离开。
小人鱼没死,兰元澈就放心了。
扭动的尾巴带着得意,他自己都没发觉。
倒是知之一直等着看着,等蛇渐行渐远,看它钻进草里然后不见了。
“蛇……”她被自己解除了封印,第一时间便是大口大口地喘气,“有蛇……”
沈暮春在屋里就听见了,“什么蛇?”
铃兰微愣,“什么蛇?”
怎么突然扯出这个词,哪儿有蛇。
然后她们就听见知之在外面大喊:“来人,快来人,静月轩里有蛇!”
沈暮春听了条件反射,直接从床上蹦起,躲到床尾去,“蛇,有蛇!”
她还记得昨夜那条蛇信子,吓人得很。
铃兰被吓了一大跳,“你没事吧?”
刚刚的小春,稍稍一动就疼得龇牙咧嘴,现在却跟见了鬼似的。
背后的伤也不疼了?
“疼!”被她这么一提醒,沈暮春才惊觉自己后背疼得厉害,“疼疼疼!”
知之跨步进门,“姑娘,院……”她被小春扭曲的表情吓到,“姑娘你怎么了?”
沈暮春疼得满头大汗,“伤口扯着了。”
知之连忙跟铃兰一起,扶她躺回去。
静月轩的屋里屋外都显得乱糟糟。
而罪魁祸首的兰元澈,早就出了静月轩,回到御花园,正在穿自己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