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远徵对外人,有种天生的排斥感。
尤其看到凤莱茵改头换面的装束,更觉新来的这几个人,让姐姐变得陌生了,心中甚为不喜。
宫尚角倒是眼前一亮,她身穿淡青色的大垂袖素纱禅衣,内里是蜀锦繁绣的曲裾拖地长袍,红色锦带勾勒出纤细的腰身。
粉白黛黑,朱唇皓齿,高髻对插青玉步摇,小巧的水滴形耳坠子,在烛光下更衬皮肤莹润。
腰配青白双色组合玉佩,莲步轻移垂眼眸,淡香好似梦中来。
凤莱茵这身衣裳,把女子的矜持和端庄之美,展现的淋漓尽致。
“角公子~”
不等她行完这个礼,宫尚角就迫不及待的扶住了她。
“我说过的,一家人,不用如此多礼!”
凤莱茵就势握住他的手:“今日不一样,我要给公子介绍我的家人呢。”
话音刚落,身后几人上前一步,齐齐向宫尚角和宫远徵行礼问安。
“这是我奶娘,本名是蔺萱娘,奶娘原是外祖母给母亲陪嫁,后来嫁给母亲陪嫁庄子的庄头,做了母亲的管事娘子,早已放了良籍。
我出生那年,刚好奶娘三女儿出生,我就占了个便宜,不仅多了个奶娘,还多了个姐姐。
尚角~奶娘对我可好了,也会对你很好很好的~”
“你刚 叫我什么?”宫尚角眉梢飞扬,语气轻快:“嗯?”
凤莱茵如惊弓之鸟,试图将自己的手抽回来,却被宫尚角得寸进尺十指交叉握紧。
“角...角公子,你别教坏小孩子了~”
宫尚角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发现弟弟为了看热闹,半个身子都吊在栏杆上,那傻乎乎痴呆呆的样子,简直跟宫紫商如出一辙。
被瞪了一眼的宫远徵委委屈屈,转头看向凤莱茵眼巴巴的求安慰。
但凤莱茵没理他,继续介绍:“角公子,我的丫鬟常念你见过的,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
若是她有什么做的不对的,角公子就来找我,我自会罚她。”
“嗯。”宫尚角还想再听一次她叫‘尚角’,自然不会在意这些小事,也就没注意到她说的意思是,如果常念犯错了,也只能她亲自处罚。
“林管事,大名林旭东,是我奶娘的儿子。
你知道的,我在旧尘山谷里买了个庄子,林管事平日负责打理庄子上事,每个月来跟我报个账,送些庄子上的特产,和家里人寄来的信件之类的。”
“既如此,回头我叫金复把登记挂名在角宫的外事部,就能自由出入宫门了。”
“角公子英明~”说着,凤莱茵指着那个年轻的姑娘说:“她就是我奶娘的三女儿,我都叫她荀儿姐姐的,她刺绣的手艺可好了,我的衣裳都是她做的。”
宫尚角看见姑娘就自动避嫌,对常念如此,对这个荀儿亦是如此。
凤莱茵朝奶娘偷偷挑眉,那意思是‘你看他,多纯情呢’。
“这两位姑姑是母亲特地为我安排的厨娘,就是我说过擅于产后护理的那位。”
宫尚角闻言眼神一亮,一句话都没说,却好像道尽了千言万语,给人家厨娘吓的浑身发毛。
“诸位既是夫人的陪嫁,代表的是夫人的脸面,冲动行事之前多为夫人考虑。
宫门很大,记得待在你们应该在的位置,等学完宫门的规矩,就可以当差了。”
凤莱茵抢了一句:“角公子喜静,你们刚来要多听多学少说少看,还有,主殿和书房未经通报,谁也不可以进入。”
众人齐声应下,想着初来乍到,稳妥为上,凤莱茵便叫他们散了。
只有奶娘和常念留了下来,从随身拎着的食盒里,拿出精心准备的炖汤。
宫尚角牵着凤莱茵并排坐下,宫远徵比比划划的,试图提醒哥哥坐错位置了,但宫尚角瞪着眼睛就是看不见。
一气之下,宫远徵截胡了奶娘要给宫尚角的汤,大口大口喝起来。
宫尚角讪讪解释道:“我弟弟饿了,嬷嬷别见怪。”
“姑爷客气了,是老身耽误了用饭的时辰,小少爷不怪罪已是开恩。
老身承蒙小姐恩重如山,不离不弃,纵然知道自己一大把年纪,体弱昏聩做不了什么,也还是厚着脸皮跟茵宝来了。”
宫尚角刚要说话,突然手臂被抱了一下,嘴唇紧抿,下意识咽了下口水。
只听凤莱茵凑到近前来,小声解释道:“奶奶说的小姐,是我阿娘,茵宝才是我。”
“嗯~茵宝!”
宫远徵头一回听见哥哥的嘴里,竟能发出如此肉麻的声音,感觉要用后半生去治愈自己的耳朵了呢。
“嬷嬷放心住下便是,以后角宫就是您的家,我会与夫人一起照顾您的。”
凤莱茵知道奶娘是故意摆低姿态,以退为进的,可亲眼见到奶娘一把年纪还要为自己奔波谋算,受这份委屈,实在于心难安。
宫尚角敏锐的察觉到她情绪上的变化,说话的语气又放软了一些。
“听说今晚的汤是嬷嬷亲手煲的,辛苦嬷嬷了,不如一起坐下来吃吧。”
“姑爷一番好意,老身本不愿拒绝,奈何上了年纪的人,一到晚上就有些精力不济,没有吃东西的胃口,只想早些休息了,还请姑爷体谅。”
“嬷嬷不必如此,把这里当成自己家怎么舒服怎么来,明日我会派医师过来给嬷嬷请平安脉,开些补身体的丹丸吃一吃,也好叫内子安心。”
“那老身就提前谢过姑爷了,今日至此告退。”
宫尚角心中感慨这老嬷嬷礼仪真是周全,转念一想,在这么一位慈眉善目的嬷嬷身边从小耳濡目染,难怪她总是毫不吝啬的分享。
只有内心和力量都“富裕”的人,才能不断给予他人温暖,这种“给”,正是力量的最高表现。
宫远徵嫌弃哥哥犯花痴,又干了一碗汤,觉得越喝越热,就问了一句:“姐姐,这汤里放了呀?”
凤莱茵趁机把手抽回来,也给宫尚角盛了一碗汤反问道:“还有你喝不出来的味道呢?”
“我感觉就是放了几样菌子,姜片,红枣,顶多再有一两颗虫草花,可是这味道也太好喝了,难不成是用野鸡炖的?”
宫尚角搅了搅,发现汤里只有撕碎的肉丝,弟弟方才说的那几样都不在,觉得也没什么特别的,结果喝了半碗都停不下来,差点鲜掉舌头。
“确实好喝,嬷嬷煲汤的手艺不错。”
凤莱茵与有荣焉的说:“那当然了,这个汤费工夫,奶娘不常做的。”
“这究竟是什么?胃里确实暖洋洋的。”
“虫草鸽子汤,放了三十年的绍兴花雕,去腥增香还暖胃。”
宫尚角闻言一顿,宫远徵更是直接放下了碗,不可置信的问:“什么?补肝壮肾的那个鸽子汤?”边问还边用那种质疑的眼神,上下扫视他哥。
凤莱茵扶额,心说:孩子,你离挨揍就差一张桌子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