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悦的宅子,匾题沧浪园。
亭台楼阁,堂殿轩榭,桥廊堤栏,廊轩厅斋,皆是雕梁画栋。
小桥流水,粉墙黛瓦,木雕花窗,锦缎路石,幔帐缀玉联珠。
匾额楹联,点缀生发,精雕细琢,移步易景,给人一种玲珑俊秀之感。
园子平日里自有管事、小厮,常使嬷嬷和女使丫头们负责打理,这次虽然来的急,一应用度却准备的十分齐全。
“两位雪公子今晚入住南边的晴竹院,把汤泉准备好,等会儿用过晚膳带两位公子去泡汤。”
蓝悦点了两个办事妥帖的管事拨给雪重子,又配了四个小厮在其院中伺候,接着又说:
“各位都是这园子里的老人儿了,当知本君的脾气,若谁怠慢了贵客,戒律堂随时向你们敞开。”
“谨遵女君之命~”
下人们齐声应下,动作整齐划一,进退有礼,一看便是常年伺候的家生子。
雪重子和雪公子对视一眼,压下心中感慨,端的是一副客随主便。
“本君身旁这位,便是宫门的徵宫之主,也是本君的未婚夫,你们须得尊称他为主君,可记住了?”
“是,拜见主君~”
宫远徵有些不太适应,不过心里清楚这是在给自己立威,便故作高深的只说了句:“免礼。”
蓝悦大手一挥,命人摆膳。
这两天在船上,新鲜鱼获,扇贝蛤蜊,江珧虾蟹吃了不少,可一直在船上飘着胃口总是不好的,眼下脚踏实地了,感觉饿的能吃下一头牛。
又怕他们三个有外人在场吃不下,便叫伺候的人都撤了。
“到了我这,就和在自己家一样,尽可敞开了吃喝。”
雪公子幽怨的说:“雪宫要是能天天这么吃,我也不会十几年来只知道粥味。”
雪重子觉得自己被面前红彤彤的螃蟹腿给捅了,疼,还很气。
宫远徵指着桌上前所未见的菜问:“这么多,都是些什么?”
蓝悦挨个给他解释:“姑苏口味偏甜,菜肴清雅精巧,汤浓不腻,汁淡而不薄。
看着三十几道菜多了些,其实每一道的分量都不多,先前在徵宫的膳食,为了照顾你的口味,都是挑的一些外地人接受度比较高的菜色准备的,这顿才是地道的姑苏菜色。”
“那个橘子也是菜?”
“是啊,那是蟹酿橙,是将十只应季大闸蟹拆壳取肉,放入掏空的赣南脐橙内,与其果肉一起上锅蒸熟,蟹肉的鲜美和果肉的酸甜相辅相成,是出了姑苏就吃不到的美味哦。”
“我要试试~那个架子上花花绿绿的是点心吗?”
“那个叫船点,在点心里享有阳春白雪的盛名,是舌尖上的艺术品。
造型讲究写意与写实,把动物和瓜果蔬菜做的越惟妙惟肖,代表做船点的师傅技艺越高,而且船点都是有馅儿的。
分肉馅和素馅,肉馅就是鲜肉,腊肉,火腿猪油之类的与蔬菜、香菇做搭配。
素馅更讲究一点,对应着时节变换,夏秋薄荷,冬春玫瑰,年节则放莲蓉,豆沙,五仁之类的,要尝尝吗?”
话音刚落,雪重子长筷一伸,给自己和雪公子各夹了两个,其中就有宫远徵看中的一只小刺猬。
“哼~我才不吃那么幼稚的东西呢!”
“没关系,家里做的不太好,明天带你去一品居,那的菓子和船点做的最好了。”
“嗯,只要和姐姐在一起,吃什么都行~”
雪重子有点想撂筷子,雪公子也觉得自己有点撑,抓紧吃完抓紧回去泡汤泉。
正所谓春赏花,夏嬉水,秋采摘,冬泡泉,江南人在吃喝玩乐四个字上,已经登峰造极。
半露天的汤泉池子,可以在泡的同时欣赏景色,清风恰几许,竹影入画来。
汤泉分很多种,最受欢迎的莫过于花瓣浴,乳清浴,美肤浴,和药浴,大小雪今天泡的正是花瓣浴。
四周绿意盎然,鸟语花香,池中雾气氤氲,微波细浪流踪峥。
云屏烛影深,暖香红焰燃。
一切是那么的恰到好处,但......
哗啦~
“好漂亮啊,雪重子你快看,我浑身都是花瓣,这些花也太漂亮了,我从没见过这么多花,你说这朵粉白色的是什么呀?”
雪重子看着在池子里凫水的雪公子气得咬牙切齿:“我恨你是块木头!”
雪公子没听清,一下子站起来:“你说什么?”
池水勉强遮到腰下,那丝绸质地的亵裤可怜巴巴的贴在腿上。
雪重子的脸腾的一下红成个猴屁股样,偏雪公子无知无觉,还大咧咧的往他身边凑。
“你刚刚说了什么呀?我光顾着玩水没听清。”
“我......我说这池水不够深,不适合凫水。”
“哦~对我来说是不够深,对你来讲应该还好吧。”
“哼!”
“哎,你不泡了吗?去哪啊?我还没泡够呢。”
“你自己泡吧,别跟来。”
另一边,蓝悦洗完鸳鸯浴,懒懒的靠在宫远徵怀里不想动,任由他把玩自己的手指。
“姐姐,先前刚下马车的时候还有人喊我姑爷呢,这么一会儿就都改口叫主君了,你驭下之术可真厉害。”
“以后谁再敢叫你姑爷,不用惯着,给他一脚踹开。”
“为什么?不过是个称呼罢了,从你这边论,我可不就是姑爷嘛。”
“当然不是,你要知道,天地亲君师,主君亦是君!
我是蓝氏少主,你的身份自然也与其他姑爷不同,那些叫你姑爷的,是在欺负你不懂。”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从一开始,你就让自己的陪嫁丫鬟叫我主君呢,姐姐对我也太好了吧~”
“你知道就好,蓝家是最讲规矩的地方,我们虽然不怕成为破坏规矩的人,可若是在能够接受的范围内守规矩的生活,彼此井水不犯河水,那自然再好不过。
就像你家那个宫子羽,前二十年的人生多得意呀,想不练功就不练,想干嘛就干嘛,不懂礼数,不守家规,乖张桀骜,那又如何呢?
他爹一死,他自己还没能耐,真出了事以后谁管他呀,现在还能保留一点公子的体面,继续在家族里混吃等死,全靠尚角哥哥心善。”
“哼~我哥哥就是心太善了。”
“靠着别人的施舍过日子,又岂会过的长久?”
“要我说,他活着就是在浪费米面,哥哥多余花钱给他娶妻,反正都姓宫,将来让我们的孩子继承羽宫不也一样嘛。”
pS:关于苏州船点,请自行观看舌尖上的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