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仓促撤兵,盛家军乘胜追击,朝廷水师损失惨重。
而且定国公忽然领了一支兵马回城,一整晚没有露面,一时间谣言四起,军心动荡。
有人说,叛军在城中潜伏了一支人马,伺机里应外合。
也有人说,定国公拥兵自重,想趁大军压境,废帝自立。
……
种种传言,不一而足。
徐胜刚回军营,便收到军报:“叛军正在调兵遣将,随时可能发起新一轮的进攻!”
徐胜神色凝重道:“命令各部轮流休整,随时准备应战!”
安王谋王这个插曲,让朝廷军立时处于了被动地位。
他正要去各营巡视,又一名军士急匆匆赶来:“禀公爷,东南有军报!”
上个月,东南忽有小股势力作乱,徐胜派出了八千人前往围剿。
见军士脸色不好,徐胜皱眉道:“可是有什么变故?”
军士如丧考妣道:“原本只是小股叛军作乱,可数日前两军交战时,其他叛军一齐冒出,三万余人将我军团团围住,我军已经全军覆没啦!”
“什么?!”
徐胜大惊。
现在他才知道,二爷所说的东南义军联合在一起并非空穴来风。
他虽令东南兵马务必小心在意,可终究是着了他们的道。
他急道:“现在呢?东南叛军在何处?!”
军士道:“那三万人携带大量攻城器械,直奔金陵,此时距金陵已不足百里!”
徐胜的心凉了半截,看来东南义军不仅结了盟,而且还与盛家军有所勾连。
朝廷军面对盛道全的二十余万人已是捉襟见肘,如今再加上这三万义军,形势更加艰难了。
他想了想,叹了口气道:“传令下去,随时准备撤入城内!”
实在不行,就只能借着城坚地利,与敌军打消耗战了。
……
皇宫。
百官仍不肯离去,龙禁卫只好在金殿外搭设帐篷,以防他们中暑,又为他们准备了膳食。
小皇帝生死未卜,大华朝风雨飘摇,他们也只能以此种方式表忠心了。
金殿内,唐庸已经一日一夜水米未尽,小皇帝身上的金光也从未散去,而且越来越炽盛。
如果说先前,董倩倩被丧子之痛冲昏了头脑,此刻便也心疼起唐庸来。
她端起龙案上的一盅八宝粥,低声道:“二爷,吃点东西吧……”
唐庸睁开眼,望向董倩倩,微笑道:“你呢,吃过了吗?”
董倩倩面色凄楚,哑声道:“倩儿吃不下……”
唐庸道:“我们一起吃吧。”
董倩倩轻轻点了点头,喂了一勺到唐庸嘴里,然后你一口我一口的吃起来了。
唐庸从来没有救治过一个死人,甚至连断肢重生也没试过。
他曾经想过,把唐杰的一条胳膊续上,终究是心有芥蒂,又兼事务繁忙,没有付诸行动。
他不知道小皇帝能不能活过来,他的心脏至今没有恢复跳动。
惟一让唐庸觉得可以勉力一试的动力,是小皇帝的体温没有继续流失。
他的皮肤依旧娇嫩而富有弹性,他的身体依旧温暖。
如果只是摸上一摸,断然不会想到小皇帝已经死去多时。
转眼间三天过去了,在唐庸给小皇帝全力施治的时候,朝廷军全部撤回城内。
盛家军大队人马上岸,东南义军也打到了金陵城下。
两方人马对金陵古都发起了猛烈进攻,炮火连天,硝烟弥漫,每天都有不知多少将士丧命。
……
第七天,董倩倩照例想要和唐庸一起进食,却发现唐庸双目紧闭,整个人僵硬得如同一尊石雕。
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直到确定唐庸仍有呼吸,她才松了一口气。
第八天……
第九天……
唐庸依旧一动不动,无论怎么呼唤,也没有反应。
若是不宝贝儿子身上的金光越来越炽烈,若不是唐庸的心跳犹在,她真要怀疑他的二爷是不是也死了!
第十天,浑沌中醒来的董倩倩忽然发现唐庸脸上布满了皱纹,他那头乌黑的头发也变成了灰白色。
他仿佛一夜之间老了二三十岁。
这下董倩倩彻底慌了,她握着唐庸的肩膀哭喊道:“不要了!不要了!二爷,他走了就让他安心地去吧!二爷!您不能有事!”
他已经尽力了,她已经失去了孩子,不能再失去自己心爱的男人。
可是唐庸却仿佛已经超然物外,面对董倩倩的呼喊,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太医!快宣太医!”
董倩倩泪如雨下,对着金殿之外疯狂呐喊。
听到太后如此声嘶力竭的呼喊,殿外百官再也按捺不住,不顾沈一刀的阻拦,一齐奔进了殿内!
“那是……”
望着龙椅上那一团璀璨金光,所有人陷入了骇异当中。
那团金光似乎有某种震慑人心的力量,令人忍不住生出顶礼膜拜的心思。
可很快就有人反应过来,他们发现金光之后似乎是显圣公唐庸。
有人震惊道:“怎么可以?!显圣公怎么可以坐在龙椅上?!”
“他这是要造反吗?来人!还不快把他拿下!”
“陛下呢?!陛下在哪里!显圣公快下来!那不是你能坐的地方!”
……
眼前这一幕也深深地震憾了沈一刀,但让他下令捉拿显圣公自然不可能的。
他大声道:“各位大人稍安勿躁,先搞清楚情况再说!”
马上又有人道:“事情还不够清楚吗?他在神京称王称霸就算了,怎敢坐我金陵朝廷的龙椅?!”
董倩倩已是六神无主,也顾不上金殿内吵吵嚷嚷,又大声道:“宣太医!速宣太医!”
沈一刀赶紧道:“是是是!微臣遵命!”
太医们一直在殿外候旨,听到旨意,立即狂奔入殿。
太医院朱院使跪地道:“微臣朱涛在,请太后娘娘吩咐!”
“吩咐你妹!快上来看看二爷怎么样啦!”
见火烧眉毛了,他还来那一套繁文缛节,董倩倩气急之下,差点没晕过去。
“微臣遵命!”
朱院使望着那庄严的金阶,一路小跑地奔上去了。
百官也安静下来,望向金殿之上,迫不及待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咦?!那是显圣公吗?他头发怎么白了?”
“脸也好像老了很多!”
“陛下呢?陛下在哪里?不会在他怀里吧?”
董倩倩对朱院使疾声道:“二爷前两天还好好的,可忽然就不说话也不动了!今天早上本宫发现他老了很多,你快看看怎么回事!”
朱院使仔细打量着唐庸,迟疑了一下,还是摸了摸他的颈脉。
他忙活了半天,急得满脑门子汗,最后只吐出一句:“如此异象,微臣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实在不知是何道理……”
董倩倩脸色一黑,对着殿中其他太医喝道:“都上来!要是二爷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本宫要你们太医院陪葬!”
百官:“……”
太医:“……”
十几名太医绕着龙椅打转,摇头晃脑,唉声叹气,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董倩倩望着苍老的唐庸,泪珠儿在眼眶中打转:“难道……难道你们都没有法子吗?”
朱院使安慰道:“太后娘娘不必忧心,公爷不是凡人,我们……我们还是静观其变吧!”
朱院使曾与唐庸打过几次交道,知道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不能以常理来揣度。
“你们……都出去吧!”
董倩倩累了,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坐在唐庸身边,将头靠在了他肩膀上。
但她原本明亮的眸子,已是一片死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