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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老大姓海,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短小精悍,满面短髭,额角还有一道长长的刀疤,一看就是走南闯北惯了的。

他陪着笑脸道:“洪老爷放心,回去小人就好好教训这群龟儿子,要是真让我发现谁干的,不消洪老爷动手,小人亲自剁了他的手脚,把他扔江里去!”

洪首富愣了愣,然后道:“这倒不至于,下次停船时赶下去就行了。”

海老大连声道:“是是是!”

随后洪首富便解散了众人,临行前还略显愧疚地看了唐庸一眼。

唐庸报以一笑,表示理解。

第二夜,天气仍是不错,波光粼粼,水面倒映着晧月星辰,时不时跳出几条小鱼。

已是子时,万籁俱寂,唐庸正安静地钓着鱼,忽听旁边脚步声响起。

他回头看去,正见洪首富面带笑意地朝他靠近。

唐庸放下鱼竿,起身道:“这个时辰了,洪老爷还没休息?”

洪首富走到近前,笑道:“龙公子是读书人吧?”

唐庸点头道:“确实读过几年书。”

洪首富一副自己慧眼识珠的模样,然后道:“我也念过几年书,本想进京赶考,不料忽然间天下大乱,便只能另寻出路了。”

唐庸笑道:“也并非科举才是出路,洪老爷现在过得不就很不错吗?”

洪老爷道:“不必那么生分,我比你年长几岁,叫我一声李兄就好!”

唐庸讶异道:“李兄?”

不是姓洪吗?

洪老爷赧颜道:“不瞒贤弟,我是入赘洪家的……”

哦……

唐庸恍然大悟,难怪他在洪夫人面前那般唯唯诺诺,低声下气。

他安慰道:“赘婿也没什么不好!你不知道,在我们那个时……地方,提到赘婿,要么是仙帝重生,要么是龙王隐世,有个姓宁的赘婿,他的故事硬是写了十三年也没写完,都是极了不起的人物!”

洪首富疑惑道:“什么仙帝?什么龙王?什么十三年?”

唐庸哈哈一笑道:“就是,没本事的人还做不了赘婿呢,挺好的!”

洪首富瞧出他语出真诚,感激道:“贤弟心胸豁达,见识广博,愚兄钦佩之至!”

唐庸微一拱手:“李兄客气了!”

又问:“李兄可是来找我的?”

洪首富点了点头道:“正是。日间拙荆言语间多有冒犯,请贤弟不要往心里去,她……其实是个很好的女人。”

这点小事唐庸当然没有放在心上,他道:“李兄多虑了,本是我叨扰在先,怨不得嫂子。”

洪首富又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就倚在船弦上,望着远处的江景。

唐庸忍不住道:“李兄既然知道金陵不太平,为何要亲身犯险?”

洪首富叹了口气道:“贤弟可知愚兄祖籍何处?”

唐庸道:“有所耳闻,听说李兄是金陵人。”

洪首富叹了口气道:“正是。愚兄入赘洪家已经七年。这七年来,我回金陵探亲不过五次。如今盛大帅即将攻打金陵,祸福难料,再不回去,恐怕就要子欲养而亲不待了。”

他惆怅道:“我实在是大不孝之子,先是连祖宗给的姓的都改了,若是此危难时刻,不能陪在父母身边,他日到了九泉之下,又有何面目见他们?”

唐庸默然道:“李兄有此心,有此举,已胜过天底下大多数儿女,不必心怀愧疚。”

洪首富忽然笑道:“贤弟抬举了。此次赶赴金陵是拙荆的意思。”

“什么?洪夫人的意思?”

唐庸大感意外。

他虽然和洪夫人没有交流,但就凭这两日的所见所闻,就已认定洪雅是个蛮不讲理的泼妇。

见唐庸如此惊讶,洪首富颇为自得,似是为自己扳回了一局。

他道:“为了这事,雅妹跟我老丈人吵了一宿,她说这个时候不赶回去看顾父母,简直猪狗不如!你也知道雅妹那性子,我老丈人也架不住她!”

这一席话着实刷新了唐庸对洪雅的认知。

他感叹道:“人不可貌相,有些人口舌如刀,心地其实跟云朵一样柔软,洪夫人的确是个好女人!”

“她当然是个好女人!”

洪首富越聊越起劲,他慨叹道:“当年我还是巴东城内卖字画的落魄书生,一日不小心被洪家的马车轧了腿。她不仅为我请了好大夫,还时时前来探望,我从未见过那么美,心肠那么好的女子!”

说罢,他看向唐庸,寻求认同:“我雅妹的容貌算是世间少有吧?”

唐庸:“……确实,李兄好福气。”

如果乖乖地做个哑巴新娘的话,确实也当得一句貌美如花。

“嘿嘿!”

洪首富露出了一个独属于男人的意味深长的笑容:“不仅是美呢!她那个……”

他双手在胸前比画了一下,眨了眨眼道:“她那个……全天下怕是独一份,妙用无穷呢!嘿嘿!啧啧!”

唐庸:“……”

不是,老哥,咱们熟到能谈论这种事情的程度了吗?

“好了!愚兄该回去了,一会雅妹醒了不见我,又该着急了!”

又闲聊了几句,洪首富告辞离去。

唐庸也忍不住张开双手在胸前比画了一下,纳闷道:“那玩意儿,真这么有意思吗?”

还是红豆曦儿她们的好,大,又不大的过分,既好用又有美感!

……

妈的,这样随便想想,身子就有点燥热了呢!

这时,鱼竿猛地沉了下去,看样子来了狠货!

唐庸急忙卷起鱼线,起出一条十来斤的大鲢鱼。

反正一时没了睡意,他便将鱼剥洗干净,直接在甲板上架起大锅煮了。

不久,空气中便飘散着浓郁的鲜香之气,唐庸也忍不住口水涟涟。

正要盛上一碗鱼汤,忽听得身后隐蔽处传来一阵轻微的响起。

这个点鬼鬼祟祟地在甲板上做什么,莫非就是那偷吃的小贼?

唐庸聚集耳力听去,又是微微一愣,那人应该只有十几岁,气弱脉微,要是有病在身,要么是饿得不行了。

总算这少年只是偷点东西吃,没干别的出格的事情。

他冲那隐身处凝声道:“出来吧!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片刻后,一道瘦削孱弱的身影出现在唐庸视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