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宁知府怎会来神京,莫非接受他们的招降了?
就算归降,也不应该是他一个小小知府来啊!
林澄下意识地看向唐庸,唐庸冲他点了点头。
然后林澄深吸了一口气,道:“济宁知府在何处?”
“就在府外!”
“让他进来。”
片刻后,亲卫领着济宁知府匆匆入府。
济宁知府神色焦灼,打量了众人一眼,对着唐庸直接拜倒,哭喊道:“请显圣公救我济宁百姓!救我山东百姓!”
唐庸道:“你先起来,有话直说。”
济宁知府不肯起身,声泪俱下道:“半个月前,宁国公率领三万兵马、七万民夫进入山东,不仅将各州库粮搬运一空,连百姓的种粮都不肯放过,带不走的全部就地焚毁!这样下去,我山东两百七十万百姓都要活活饿死啊!”
“请显圣公大慈大悲,救我山东百姓!”
听到这,在场将领先是愣住,反应过来后无不义愤填膺,怒发冲冠。
胡大莽怒道:“好一个宁国公,他此举与强盗何异?!他为何要这么做?”
山东目前毕竟在朝廷的掌控中,李金利怎会对辖下百姓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
朝廷若是缺粮,将库粮搬走就算,怎会连百姓的粮食都不放过?
更不用说那是种粮了!
这不是要逼死山东百姓吗?
济宁知府抹泪道:“属下也不明就里。一开始还以为是朝廷派兵……”
还以为是朝廷派兵来夺回神京的。
所有人齐齐看向唐庸,唐庸却默默地将目光投向林澄。
林澄沉声道:“如果消息属实,我自会派兵相救。可如果你居心叵测,可知后果?”
济宁知府连连磕头道:“属下愿以全家二十三口性命作保,绝无半句虚言。”
林澄看向众人道:“山东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探子必会有消息。不过我们得提前部署,随时准备出兵!”
他话音刚落,亲卫又来报:“山东那边游侦求见二爷!”
众人面面相觑:这么快?!莫非也和李金利在山东的胡作非为有关?
果然,探子给出的情报和济宁知府所说的一般无二。
既然确定不是陷阱,那黎民军就必须有所动作了,林澄道:“各位兄弟有什么想法?”
谢玉道:“擒贼先擒王,直取李金利中军!李金利一倒,他麾下的那点兵自然作鸟兽散!”
林澄没有多余的废话:“谢玉、蔡骏飞听令!”
“在!”
“你二人亲率五万兵马直取李金利,即刻动身!”
“是!”
“黄凯、扶青云听令!”
“在!”
“你二人各带一万兵马,分东西两路南下,阻击各地匪兵,从旁策应!”
“是!”
……
七万人当夜便浩浩荡荡地离开神京,进入北直隶。
显圣公府,林澄有些紧张道:“二爷,我这样处置可还妥当?”
唐庸笑道:“挺好,我按兵不动,原本是不想影响百姓春耕……李金利既然要作死,咱们就顺势把北直隶和山东都拿下吧,省得夜长梦多。”
林澄眉头紧皱:“可我实在不明白李金利发的什么疯,金陵很缺粮吗?”
唐庸还是在笑,只是笑容有点冰冷:“朝廷缺不缺粮我不知道,不过他把百姓的种粮毁了,咱们很快就要缺粮了!”
“什么?!”
林澄霍然起身,失声叫了出来,脑瓜子嗡嗡的。
他看向唐庸,满脸的难以置信:“为了对付咱们,朝廷竟以牺牲山东两百多万百姓为代价?”
他没有想到这一点,不是他不够聪明,而是还是低估了人性的黑暗。
唐庸叹了口气道:“恐怕他们想的还不只是山东,只要给他们时间,未必不会进入河南山西等地。”
林澄无力地瘫倒在座位上,苦涩道:“这朝廷……该亡!”
李金利给军队下达的命令仅仅是抢粮。
可既然粮都抢了……
抢点别的也不过分吧?!
因此一路行来,这三万人每到一处,除了抢粮外,但凡看上的,无论金银珠宝还是古董字画,通通不肯放过。
既然东西都抢了……
抢个人不过分吧?!
于是,无论有夫之妇还是黄花闺女,但凡有点姿色的,通通没逃过这些兵的魔爪。
既然粮食都烧了……
我看的不顺眼,顺带把你房子也烧了,不过分吧?!
这几万人所过之处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房倒屋塌,浓烟滚滚,为恶比之最初的叛军更甚!
很多被凌虐的百姓,至死也不相信这是朝廷军队能干出的事情,还在怀疑是不是土匪假冒的。
这些士兵的恶行成功激起那七万民夫心底的恶念,他们凝望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吞噬了他们。
他们也曾受人欺凌,现在却向无辜者挥起了罪恶的屠刀。
一波波百姓奋起反抗,皆被血腥镇压,惨不忍睹
短短一个月间,山东大地经历了数百年来最严重的人为浩劫,被波及的百姓达六七十万人。
……
济南府,群玉院。
七名浓妆艳抹的歌伎在屋中翩翩起舞,丝竹声悠扬动听。
李金利和亲信们左拥右抱,一边欣赏舞姿,一边开怀畅饮。
快活啊!
真快活!
窝在金陵哪有这等逍遥日子过?!
现在他就是整个山东的王!
所有的一切,无论人畜,都要仰他鼻息,否则就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下场!
这就是权力!
迷人的权力!
“二爷,唐庸的兵马已经到沧州,最多二十天就要打到这了,您看……咱们要不要避着点?”
然而他的权力毕竟是虚幻的,泼冷水的马上就来了。
闻言,李金利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恨意和恶毒。
“唐庸,为什么你总要跟我作对?!”
“为什么我到哪都躲不开你?!”
“啊!”
他怒吼一声,紧紧地握住酒杯,似乎要将酒杯捏碎。
可是他捏不碎。
于是他怒意更浓,将酒杯狠狠朝前方的舞伎掷去。
他莫名其妙的一声怒吼,加上掷酒杯的举动,顿时令舞伎们惊慌失措,方寸大乱。
李金利猛地站起身,目光阴鸷:“本公叫你们停了吗?!”
“杀!”
“给我杀!”
“一个不留!”
刹那间,刚还歌舞升平的群玉院变成了血腥的修罗场。